第三章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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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竹歌舞,窖藏多年的好酒,乖巧嬌媚的梳香苑姑娘…舒十七搖搖晃晃在羣芳之間,一雙眼睛濛得看不清楚。
“十七,那葉姑娘還是舊習難改麼?”同席的蘇無驕卻還清醒。
“唉,”舒十七揮揮手道,“哪裏改得了?還當計明康是塊寶呢。”舒十七身邊是梳香苑最紅的姑娘荔香。此時她一面把酒杯湊到舒十七的嘴角邊,一面把他抱在懷裏,有心無心用豐滿的脯蹭他的臉。她一身粉紅
的輕紗透得能看見裏面的小衣和粉臂,好不容易穿出來,就是為了留下開封有名的舒公子。暗地裏誰都知道舒公子是開封黑道上有名的人物,靠上了他,青樓女子怕是不會吃虧了。
蘇無驕嘆息道:“早就勸你,當斷則斷。”
“不想愧對神明啊。”舒十七大笑着敷衍。
“莫談掃興的事情。”陳方鶴舉酒道。他是今的東道,半個月前,章台御史在自家的宅院裏被刺,五百兩黃金就有一半到了他手裏,他自然不會忘記自己的財神爺。
“有理,喝個痛快!”舒十七也舉起酒盞。
蘇無驕微微有些不悦,舒十七的舉動失於檢點了。雖然他是黑道上有名的中間人,即使醉酒也不會把道上的秘密説出去,可是蘇無驕還是覺得輕易喝醉是大忌。
荔香斟上温熱的竹葉青,風情萬種地送到舒十七邊,她身上一股香氣直讓人昏昏
睡。舒十七接下了酒盞,大笑道:“小令尊前見玉簫,銀燈一曲太妖嬈。”他用小晏的詞句挑逗荔香。荔香雖是久經風月的人,卻還是羞紅了臉。當
熊燦花銀子請歌女,卻請舒十七坐鎮,看中的就是他的風
,如今他一首花間小詞,就讓梳香苑的紅姑娘有些不能自已了。
樓下一個小戲台上,正唱着《白蛇傳》一幕。梳香苑與眾不同之處,就在於不但有美女如玉,而且有各小戲,都用的是少女。尋常班子裏,不但許仙是男子,白蛇和小青也是男旦扮的。可是梳香苑裏,不但白蛇小青是絕
,連許仙也是少有的佳人。
此時一曲《白蛇傳》已經到了《斷橋》一折。扮演白蛇的姑娘一邊秋波淌,一邊悽婉地唱道:“想當
與許郎雨中相遇,也曾路過此橋。如今橋未斷,素貞我卻已柔腸寸斷…”這一折是白蛇
困以後回到斷橋,回想當年大雨中贈給許仙四十八骨紫竹傘定下了情緣。那扮演白蛇的姑娘也是為了逗起客人的興趣,唱得分外悽慘,在戲台上一個旋轉,輕薄的白衣下
出粉
的肌膚。此舉倒是贏得了一片歡呼。
蘇無驕微微搖頭:“聲犬馬。”陳方鶴為人陰沉,只低聲道:“一幫庸人。”舒十七笑道:“許仙那種小白臉,就該殺了才是!”蘇無驕悚然動容,卻聽見舒十七繼續説道,“可惜我們一介書生,也是沒有辦法的。”蘇無驕滿意地捋了捋鬍子:“究竟是黑道上的大才,酒醉的時候説話都滴水不漏。”荔香看舒十七笑得開心,想必這儒雅的客人有些動興了,急忙把他摟在懷裏,一面摸着他的臉龐低聲撒嬌,一面把
脯貼近他蹭來蹭去,軟玉温香,柔情無邊。舒十七隻見眼前一張嬌滴滴的臉蛋,不由一把摟住了荔香。荔香只假意掙扎了幾下,就此倒在了他懷裏。
“老鴇,”陳方鶴見勢道,“這位荔香姑娘,今晚我們包下了。”此時舒十七抱着荔香温軟的身子,眼前卻是荔香背後的窗户,窗下就是開封城有名的朱雀大道。靜悄悄的大道上,似乎正有兩個人攙扶着走過。舒十七使勁了
眼睛,再想看清那白衣的女子和白衣的書生時,眼前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一時的幻覺還是真的看見了什麼。
“見鬼。”舒十七低聲道。
“公子説什麼?”荔香看舒十七竟然沒有動情,急忙全身湊上去,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你們看,他倆兒像不像在演《白蛇傳》?”舒十七笑問道。陳方鶴和蘇無驕都是茫然不知其所云。
“猛回頭避雨處風景依然…”台上的白蛇一句低唱。
舒十七躺在荔香的懷裏睡着了。
早晨醒來時,外面是淅瀝瀝的雨聲。仔細看去,眼前是一抹粉的輕紗,而面頰邊一片温軟。舒十七此時才發現他就躺在荔香的懷裏睡了一夜。
“舒公子,”荔香見他醒來,急忙嬌媚地笑着,“蘇老和陳大官人半個時辰前就回去了。奴家服侍公子睡覺,還坐在這裏不敢動呢。”
“喔,”舒十七起身,看着周身的衣衫還是整齊的,於是微微點頭。他雖然不怕醉後和荔香有什麼苟且,可是以他的習慣,素來不喜歡和任何人有瓜葛。
“舒公子好生的無情!”荔香作出羞答答的樣子垂下頭去。
“未必無情,未必無情,以後有的是機會。”舒十七大笑着下樓去了。
旁邊的龜奴很有眼,急忙給舒十七遞上一柄紫竹傘,卻是昨天晚上許仙手裏的傢伙。舒十七笑道:“且等等白蛇,看她來不來。”雨絲中的開封城一片朦朧,千萬條水線連着天地,
雨柔和得像一個乖乖的小女孩兒,卻又有點倔強,總是不肯停。於是整個開封城濕潤了。孩子們見下雨,興高采烈地騎着竹馬,在雨中跳來跳去。
“竹馬高高跳跳,我騎竹馬高高…”男孩一個勁地唱。女孩不騎竹馬,只是笑着躲他。
白衣女子正在梳香苑的屋檐下避雨。龜奴們頗為尷尬,既不好請她進來,又不好請她出去。
“阿蓮?”舒十七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你家在西城,這麼早就跑到這裏來了?”白衣女子驚奇地抬頭看着舒十七,正是阿蓮。她愣了一刻,臉蛋忽然紅了。那是一種與酒不同的嫣紅,紅得柔
而羞澀,就像
水桃花那樣的淡而紅。舒十七恍然大悟,低聲道:“你是在計家過的夜?”葉蓮的臉
幾乎透出血來:“計家過的夜又怎樣?你不是也在梳香苑過夜的麼?”舒十七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即笑道,“我在梳香苑過夜,你就要在計家過夜麼?我和你沒什麼關係罷?”葉蓮答不出,只好深深地垂下頭。
“你好像胖了,”舒十七悄聲道,“臉也紅潤起來了,漂亮了。”説着,舒十七伸手到葉蓮臉上按了一下,一按一個白
的手指印子,可是很快又被嫣紅遮蔽了。葉蓮臉上
出憤怒的神
,猛地扭頭看着舒十七。可是舒十七隻是淡淡地笑着,好象酒還沒醒似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笑容裏有一種特別的味道,讓葉蓮又回過頭去,任他輕輕按着自己的臉蛋。
“女人還是不能太孤單,我送你回家吧。”舒十七説。
“不,不必勞動你了,”葉蓮支吾着説道,“不過你能不能把傘借給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