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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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有她這一打岔,李平候已出危境,抱刀退出了七八尺,葉青的怒氣卻全轉到花珍身上。

不過他卻不敢冒然輕上,因為他見到花珍居然能突然行動起來,不大表驚奇,沉聲問道:“賤婢!你是怎麼逃過我散骨手法的?”花珍兩攻失利,第一次施指暗襲被撞折了指骨,第二次又被削斷了雙袖,心中暗自吃驚,表面上仍裝做平靜道:“你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本我就沒被你點中道,假如你敢下外衣,我相信在拳腳上未必輸給你!”葉青怔了一怔,隨即冷笑道:“我説呢!在我散骨手法下…”説到這兒,他突然有所警覺止口不言。

可是李平候已聽出破綻,厲聲問道:“在你散骨手法下怎麼樣?”葉青怔了一怔才陰陰一笑道:“現在告訴你也不要緊,在我散骨手法下,全身的骨節鬆散,再也無法動手與人對敵了。”李平候息聲道:“你對她們都用了這種手法?”葉青點頭笑道:“不錯!我言出必踐,這幾個女子的武功都有相當底,我不能讓她們助你作惡,所以必須…”李平候怒不可抑,厲聲大叫道:“放!我幾時作過壞事了?”葉青冷笑道:“我看出你的刀法系得自海西的傳授,像他那樣一個作惡多端的人,還能教出什麼好徒弟?”李平候一怔道:“海西是誰?”花珍卻道:“李大俠令師不是署名叫海天夕陽嗎?海西與海天夕陽是同一的意思,自然是令師了?”李平候恍然道:“那我師父的本名叫海西了?”葉青怒聲道:“誰知道他真正叫什麼?他那個人鬼鬼祟祟,心毒手辣,黑旋風他們叫他陰魂不散倒是一點都不錯!”李平候立刻叫道:“胡説!我師父殺人雖多,卻從沒有錯殺過一人!”葉青沉下臉道:“誰告訴你的?是海西自己嗎?”李平候搖頭道:“不!是無影神偷向飛向老爺子,他説我師父所殺的那些人,都是黑旋風列在黑名單上的。”葉青冷哼一聲道:“原來是那老偷兒多嘴…不管怎麼樣,我總認為海西不是好人,所以你也不會是善類,…”李平候怒叫道:“放!你才不是好人,你已經答應過不廢除她們的武功,可是你還是對她們下了毒手…”葉青冷笑一聲道:“我並沒有廢除她們的武功呀!她們武功的基礎仍在,只是無法使用出來傷人而已…”李平候大叫道:“你是世界上最卑劣的小人…”葉青臉一沉道:“小子!我本來看在芝孃的份上,想留下你的一條命,可是你自己不想活,可怪不得我了!”李平候不顧一切地刀再度攻上,花珍也從另一邊徒手進攻,葉青哈哈一笑,長袖一分,向二人。

他對李平候並不在意,只想將他退回去,全付神都用在對付花珍身上,長袖上所用的力量也特別竣厲!

花珍不敢攖其鋭鋒,慌忙側身避開,可是李平候那一刀卻嗆-一響,將葉青的衣袖削下了一片!

葉青臉突變叫道:“好小子!你從那兒學來的修羅刀法?”這一叫把李平候也叫怔住了,定神一想,才想到自己情急出手,使的正是在修羅雙扇上學來的招式!

他自得修羅雙扇之後,雖經夜揣摩,猶未得其妙,所以很少使用,現在無意使出,卻不想會有如此-效!

葉青臉大變,慌忙向前衝去,意逃走,地下的花氏五女卻突然都蹤身而起,長袖飄拂,攔住他的去路!

這五個女子暴起發難,連李平候也大意外。

她們都是以長袖為武器,所攻的方向各各不同,葉青一袖已失,另一隻袖子削斷了花珍的羅袖!

而其餘瓔珞鐺珥四女卻絆住了葉青的腿之處,把他扯了一個大跟頭,滾倒在地上…

花珍不肯放過機會,飛身上前,伸手向他的喉骨上-去,李平候也急忙趕了過來,出聲叫道:“珍姑娘…”他是怕花珍會殺死葉青,急着發聲阻止。

誰知葉青已狠定了心,長袖一翻,反朝花珍間橫掃過來,勢子更急,李平候只得伸手又揮出一刀!

這次他依然用的修羅刀法,勁由內發,鏘然聲中,葉青的另一隻袖子也被砍了下來…

花珍恨透了他,單手叉住喉骨之處,將他往地上按去,葉青正待掙扎,手腳上又各搭上一隻羅袖!

那是花珍的四個妹妹再度出手,她們配合得很妙,羅袖裹住他的四肢後,輕輕一抖,把他的掙力消除了!

葉青四肢既無法動彈,咽喉上又被花珍-死了,掙動了幾下,終於軟癱在地上,一動都不動了!

李平候阻攔不及,愕然道:“你把他殺死了?”花珍咬着牙道:“那不是太便宜他了?”李平候這才放寬了心,輕籲一口氣道:“這就好!他的做法雖然過份一點,可是…”花珍笑了一下道:“李大俠!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你還要問他的話,絕不會傷他命的,不過我也要他嚐嚐厲害!”李平候見葉青在地下雖已恢復清醒,卻仍無法行動,兩眼中冒出火一般的怒焰,不微愕道:“珍姑娘!你怎麼對付他的?”花珍冷笑道:“他不是喜歡用散骨手對付人嗎?我叫他自己也嚐嚐那個滋味!看看好受不好受…”李平候朝花珠等人看了一眼道:“他並沒有如此對待你們呀?”花珍一笑道:“那是碰巧遇上了我們姊妹…”李平候怔然道:“這是怎麼説呢?”花珍目注着地下的葉青,得意地一笑道:“他用的散骨手法是最歹毒的一種,被拍中的人等於是個廢物,稍一用力,全身立如針刺一般的痛苦…”李平候似乎不相信。

花珍察顏知情,輕輕一笑道:“李大俠如若不信,可以叫他自己説!”説着在葉青身上踢了一腳,又在他頰上颳了兩掌,李平候見狀頗不以為然,連忙伸手拉住她道:“好了!好了!”花珍罷手笑道:“你要他多受點罪,我絕對不反對!”李平候愕然睜大了眼睛,表示又不懂了。

花珠卻含笑道:“大姊!你把話説明了吧,免得李大俠對你多生誤會,還以為你是在故意待他呢…”花珍瞟了他一眼道:“要説你説好了,我不在乎人家對我作何看法!”花珠一皺眉頭道:“這是何必呢?你明明是想減少他的痛苦…”李平候莫明其妙地道:“你們究竟是在説些什麼?”花珠矢道:“大姊對他使的手法雖然比較平和,可是若不解除,他全身骨髓就像有蟲在咬似的,解除的方法很簡單,只有重重地打他,打得越重,他的痛苦也越輕…”李平候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一會事!那要多久才能完全解除呢?”花珍微微一笑道:“我只打得他能開口説話就被你拉住了,假如要想使他恢復行動,大概還要幾十下才行…”李平候聞言朝葉青看了一眼,但見他雙目圓睜、額上青筋憤起,汗如雨滴,好似十分痛苦,心中又難忍。

可是他舉起手正想往葉青身上拍去時,花珠叫道:“李大俠!你不懂手法可別亂來?萬一打錯了地方,不但解決不了他的痛苦,反而會送了他的命!”李平候駭然止手道:“那你來吧!”花珠彎施為,花珍卻攔住她道:“等一下!”李平候皺皺眉道:“珍姑娘!他已經受夠罪了!”花珍道:“我不是要他受罪,這個老傢伙的脾氣剛烈,只要他有了行動的能力,就無法再控制他了…”李平候不以為然道:“我們有這麼多人…”花珍笑道:“假如他憤而自戕,人多又有什麼用,你要想從他口中問出消息,還是讓他這樣的好!”李平候想想他的話倒是很有道理,遂默然不作聲。

葉青卻怒聲叫道:“賤婢!你不如殺了我還好一點!”花珍臉一沉道:“以你的行為,死之並不為過,我們姊妹跟你毫無冤仇,你為什麼要跟我們過不去,下那種毒手!”葉青臉上微現慚,過了一下忽然問道:“你們用什麼方法逃過我散骨手法的?”花珍微微一笑道:“你那幾下散骨手法,還不如你的點手法高明,我們姊妹出身百花莊,難道還在乎你這些微末伎倆…”葉青垂頭不語。

李平候又不懂了道:“百花莊中…”花珍笑着道:“百花莊主靳好疾是當世散骨手法第一人,所以我們對這種手法太悉了,要不然就被他整苦了。”李平候輕輕一嘆道:“你們裝得可真像…”花珍微笑道:“我們沒有裝,他的點手法的確是神奇,除了我事先發覺避過了,五個妹妹都着了他的道兒…”葉青怒聲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真後悔不先殺了你們,否則怎會遭受到此刻之辱,真是陰溝裏翻船…”花珍臉一沉道:“你別説得好聽了,你用點手法制死她們,還比較人道一點,你雖然替她們解了,可是你後來所施的手法比殺人還狠,幸虧是剛好碰到我們懂得這種手法,換了別人,那該是怎麼樣的滋味,你不殺死她們並不是仁慈,而是有着更惡毒的意圖…”李平候看葉青的表情,知道花珍的話並不假,對葉青看法大為惡劣,於是怒聲責問他道:“你的心為什麼要那麼狠?”葉青瞪了他一眼,然後閉目長嘆道:“天奪予志!夫復何言!”李平候一怔道:“你説什麼?”葉青驀然睜開大眼叫道:“沒什麼!老實實告訴你一句,我恨女人,尤其恨會武功的漂亮女人,更恨那些痴心愛着別的男人的女人,我對你們的情形很清楚,當你們在晏家莊上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們了…”花珍沉着臉道:“這麼説來你是存心用那種手法對付我們的了?”葉青厲聲道:“不錯!我是存心要你們受罪,所以我施展點手法時不殺死你們,我要叫你們永遠在痛苦中活下去!”花珍怒聲道:“為什麼?”葉青哼了一聲道:“我恨你們下賤!天下男人多的是,為什麼你們非要嫁給這個狗雜種,而且還要六個人同時嫁給他…”李平候一聽關健竟是在自己身上,不怔然道:“我從來沒見過你,怎會引起你如此懷恨呢?”葉青怒道:“幸虧你沒有見過我,否則我,早宰了你這小雜種。”李平候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道:“你是條瘋狗…”葉青被踢得幾個翻身,口中鮮血直噴,等到李平候趕過去,他已經兩眼直翻,連話都説不出來了。

花珠忍不住埋怨地道:“李大俠,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能亂來…”花珍蹲下身去,翻翻他的眼皮道:“死就死了!這傢伙本來就該死!”花珠道:“可是李大俠就無法再問他的話了…”花珍冷笑一聲道:“就算我解開了他的散骨手法,我相信他也不會説的,這傢伙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李平候望着葉青的屍體,怔了半天才道:“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恨我呢?”花珍一笑道:“他那裏是恨你,他是恨你的父親!”李平候一怔道:“恨我父親!”花珍點點頭道:“自然是恨你父親,他對你母親愛得發了狂,可是你母親並不愛他,他不會恨你母親,卻怪你父親奪去了他的愛,連帶你也恨切入骨…”李平候頻頻搖頭嘆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花珍一笑道:“這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從他對我們所用的手段上,就可以知道他的恨多深了!算了吧,這種人死了也好!”李平候默然片刻,舉起寶刀在地上開始挖坑。

花珍卻動手把葉青身上的外衣了下來笑道:“這件衣服倒很名貴,居然能抗受寶刀猛砍而絲毫無傷,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玩意兒織的!”説着把廟中的燭點了起來,湊近火光仔細審查了一遍,然後才笑嘻嘻地走了出來道:“了不起!它是用人髮夾着白金軟絲合成的,難怪寶刀砍上去火光直冒,李大俠,你是用什麼方法削斷他的袖子的…”李平候一面挖坑一面道:“是用修羅刀法…”花珍不信道:“修羅刀法與普通刀法有什麼不同?”李平候輕輕一嘆道:“修羅刀法的招式能將內力貫注在刀上發出去,使寶刀的威力增加好幾倍,這也是我師父替我找到的…”花珍微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使用呢?”李平候搖搖頭道:“我還沒有練,一發就無法收拾,勢必傷人不可!”花珍想了一下才道:“李大俠!葉青剛才説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對你倒是一個好警惕,希望你多想想…”李平候輕嘆道:“我覺得他並不是太惡的人,剛才他有很多次殺死我的機會,可是他一直沒有出手…”花珍冷笑道:“你別以為他是對你手下留情了,他不殺你,是看出你的武功不如他,準備慢慢折磨你!”李平候表示不信。

花珍又冷笑道:“這種人最陰險,笑裏藏刀,假如不是我們後來懂得自保,你會想到他在暗中施散骨毒手嗎?”李平候默然不語,半晌才道:“人都死了,何必還討論這些呢?”花珍看出他的臉不快,乃笑着把衣服遞給他道:“這件衣裳你穿起來吧,有了這一件刀劍不傷的寶衣,再加上你的寶刀與修羅刀法,足可稱雄天下了!”李平候莊容拒絕道:“我不要!”花珍怔了一怔道:“為什麼?你很需要它呀!”李平候仍是正道:“殺死他我已經很難過了,再叫我穿上他的衣服,無論如何我不能這樣做,再説我也用不着靠衣服來保護…”花珍想了一下笑道:“那我們留下來你不反對吧?”李平候黯然地道:“千辛萬苦才織成這件金縷衣,埋在地下未免太可惜了,你喜歡就留下吧,不過我希望你能善自為用…”花珍把衣服給花珠道:“二妹!你穿起來吧!”花珠愕然道:“我?”花珍肅容道:“是的!我要你穿着它,因為你最擅長羅袖玄功,把兩截斷袖接起來,對你的幫助很大…”花珠愕然道:“大姊!你的羅袖玄功火候比我深得多…”花珍輕輕一嘆道:“不錯!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也許更有用,可是我的心情不如你平和,在我身上就會成了殺人的利器,那是李大俠最反對的,所以我不能要它,穿上它,記住李大俠的話,善自為用,我要你利用它輔助李大俠從事正途…”説着把衣服披在她身上,又將兩片斷袖拾了起來,在她手中,這時李平候已把挖好。

花瓔與花珞自動將葉青的屍體抬過來放大,大家一起動手堆土,直等完全掩埋,李平候才悵然道:“現在我們該上那兒去呢?”花珍道:“唯一的線索又斷了,現在倒是很難決定行止,而且知道你身世的人只剩下兩個了,一個是晏美蓮,另一個是你師父,晏美蓮是不會告訴你什麼的,看來只有找你師父的希望大一點…”李平候輕嘆着搖頭道:“沒有用的,師父若是肯説的話,早就明白地告訴我了,又何必叫我繞這麼大的圈子呢…”花珍默然片刻才道:“也許你的身世的確有什麼神秘的地方,所以你師父才費煞苦心,用種種的暗示讓你自己去發現…”李平候嘆息着道:“事情不是明擺在這兒嗎?可是師父的暗示也到此為止了,好容易追訪到一張畫像,而作畫的葉青又死了…”大家默然片刻,花珍又道:“我們把葉青埋得太快了一點,也許他像黑旋風一樣在身上也留下什麼秘密,否則你師父明知他們一個個都仇你死,為什麼偏偏叫你來找這些人呢?

還有一件很令人懷疑的事…”李平候連忙問道:“什麼事?”花珍道:“晏美蓮,黑煞神龍、葉青,這些人的武功都十分了得,他們為什麼一個個都隱匿起來不敢公開出世!”李平候道:“他們不是都説明了理由了嗎?”花珍搖頭道:“我不相信這些理由!”李平候怔然道:“那麼你認為他們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呢?”花珍深思片刻道:“我也説不上來,可是我總覺得他們所持的理由不夠充份,就拿這葉青為例吧,他明知你母親尚在人世,而他對你母親的戀已至如痴如狂的程度,為什麼他不去尋找你母親的下落,卻終年苦守在這一座山谷之間!”李平候連忙道:“你沒聽他説是灰心世事…”花珍搖頭道:“灰心世事,抱情苦守,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具有這種傻勁,照葉青的心行為,他不是這種人!”李平候連忙道:“他是怎麼樣的人?”花珍道:“他的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在我的想像中,他為了要求一己的私情,定然會採取一切的手段…”李平候打斷她的話道:“你別長篇大論地發表見解了,還是直接了當,把你所想説的話説出來,你不知道我多着急…”花珍一笑道:“其實我的話很簡單,我以為他是在恐懼…”李平候詫然道:“恐懼?他怕什麼?”花珍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敢確信我所想的絕對不對錯,晏人龍,晏美芝、葉青…他們一個個把自己藏得如此嚴密,絕對是有所顧忌,甚至於你的師父也懷着這種恐懼,否則他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見人…”李平候並不完全她的推論,可是也説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因為師父(現在知道他叫海西了)留給他最後的一封信上,言辭含混,到現在他還沒有想透其中的意思,尤其是那一段:“來隱疾有萌發之勢,恐亦難久於人世…”以及另一段:“茫茫是世,武功高於汝我者,大有人在,汝後必有所遇,尚望善為應付…”以師父的武功造與內功修養,身體絕不可能會什麼隱疾而致命之憂,除非是為人所傷的。

師父假黑旋風之名橫行江湖數十年,人聞之而變,還有什麼人的武功會比他更高呢?可是照信上的口氣,那人不但存在,而且自己也一定會遇上,還叫自己善為應付,可見花珍所訴慮的也不無理由…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花珠卻叫起來道:“咦!這衣袖裏還有一張紙條…”大家連忙湊過去,只見她持着一片斷袖,從夾縷中出一張小小的字條,紙陳舊得都變黃了!

打開字條,上面卻是一首小令般的短歌!

“織就金縷衣,中貯綿綿意,寄語窗前燕,持去東海西,天涯問落,道儂長相憶…”

“江水,有人樓上愁,相離一何遠,寶刀尚利否?速覓修羅扇,歸斬惡人頭…”旁邊另有一行小注:“妾揹人織得金縷衣一襲,着葉青君,盼珍襲而藏,御此可避穿心劍之利鋒,然斯獠,功深非修羅刀無以除之,君心比月,義天高,妾無以為責,然斯兒若冥頑一如乃父,可逕殺之以免為世人患…

哀牢四季皆,妾心則永為寒冰所封,思君之念如望訊,尚祈天心垂佑,則終有解凍之…”李平候看得呆了,自己的身世多少總算有點明白了,這件金縷衣,這封信,一定是母親托葉青帶給師父的,可能葉青把它沒了下來,甚至於師父本不知道有這麼一會事…

自己的母親在哀牢山,伴隨着一個武功很高強的惡人,那個惡人正是自己的父親…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情形,真正的內情卻必須見到母親後才知道。

所以他沉聲道:“到哀牢山去!”哀牢山在滇邊與祉接塵,綿亙數千裏,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有亙古不化的雪嶺,也有四季常花的綠谷。

居民更是複雜,有移邊的漢民,也有未開化的苗瑤、擺夷、鑼鑼等野蠻民族,更有膚如漆的祉人!

山中有上接雲天的峻嶺,有參天的巨樹,有洪荒時代遺留下來的巨獸,有殺人不見形的瘴煙毒霧…

李平候率着花氏六女,終跋涉在崇山峻嶺間,尋找他母親的下落,地方那麼大,目標那麼小,何異海中撈針。

闖了十幾天,不但沒有一點結果,反而引起了許多無謂的糾擾,第一是言語不通,無法向人問訊。

即使有一些移民的漢人,也多半是散居在平原的谷地,深山中差不多全是喋喋-舌的蠻人,言語不通,習俗不同,勢必引起誤會,他們仗着一身武功與李平候手中的寶刀,固然不會吃虧!

可是不為人殺就殺人,那是李平候所不願意的,但也是無法避免的,那些蠻人發起橫來簡直是不可理諭!

十幾天中,他們接連遭遇到三四十次襲擊,有的是對人,有的是對獸,雖然一一都應付過去了。

然而李平候卻變得十分焦燥,每次有人在刀下血膏鋒鏑時,他心中總是覺得很難過,可是這又有什麼法子呢?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一處山村,遠望茅舍毗連,炊煙四起,桑麻阡陌縱橫,現着和平與安謐!

花珠高興地道:“這個村落中的比較開化,大概不至於動蠻吧!”花珍卻不以為然地道:“我看不見得,這些山居的野人最為保守,總以為我們是去侵犯他們的,見了面不由分説就是矛箭加…”李平候聽了眉頭一皺。

花珍見狀笑道:“好了!我不説了,你總是以為我天好殺,所以後來有幾次我都躲在後面,讓你去辦涉!”李平候輕輕一嘆道:“他們安居在此地,無端受人打擾,又不明白我們的來意,自然是容易引起誤會,所以我總希望儘量避免與他們接觸…”花珍笑道:“哀牢山這麼大,假如不找他們土生土長的人打聽,我們永遠也找不到所要的地方…”李平候不跟她爭辯,拔腳逕向村口走去。

花珠卻趕上去道:“李大俠,還是我在前面吧,這些苗人的吹箭多半是染毒的,中人即死,你又不肯穿上這件金縷衣…”李平候倒是沒有反對,花珠遂搶在前面走着,七個人排成一直列,這是他們在戰鬥中得來的經驗!

那些苗人是戰術千篇一律,發現有生人走近時,一定埋伏好,然後暴起發動攻擊,這種隊形使可攻的面積較小。

慢慢走近村口,很意外地意外沒有遇到伏擊!

李平候很高興正想舉步深入時,前面的土丘後面突然冒出一個上身赤膊,下圍虎皮短裙的壯婦厲聲喝道:“來人止步!”説的是漢語,李平候更高興了,連忙一拱手道:“大嫂!請不要誤會,我們是來打聽一件事…”那壯婦約模三十幾歲,一身的皮膚呈棕褐,閃亮着油光,赤的上身僅懸着一串珠鏈,顆粒大如雀卵。臉貌長得也頗為秀氣,那一對天然而未經束縛的豪尤增嫵媚之態,可是她的態度卻極不友善,厲聲道:“去,去!這裏沒有你們漢人可以打聽的事!”李平候見這蠻婦又是個不講情理的,眉頭一皺,正準備回頭離去,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生衝突!

誰知花珍卻突地走到前面低聲對李平候道:“這個女的説不定正有着我們想知道的消息…”李平候連忙道:“怎麼可能呢?”花珍道:“假如你不想找到你的母親,我自然不必多事!否則你就聽我的話,好好地問她一問,因為我覺得此地…”李平候蹙然道:“我當然是要找到母親的,可是我並不覺得此地有什麼特殊,強悍,不友善,仇視漢人,這幾乎是千篇一律…”花珍微笑道:“你不妨仔細瞧瞧,就可以發現這個女人與別處的居民大不相同,第一她會講純的漢語。”李平候忙道:“這個村落較別處看來進化,可知他們一定常與漢人接觸,會漢語自然沒有什麼可奇怪的!”花珍笑道:“也許可以那麼説,不過你注意到她項下的珠串沒有,苗人的部落多半很窮,這串珠鏈可是價值連城…”李平候苦笑一下道:“這有什麼關係呢?”花珍莊容道:“關係可大了,記得你母親留在金縷衣袖上的字條嗎!她現在正陪着一個很特殊的人…”李平候心中微微一動道:“那又怎麼樣?”花珍一笑道:“只有很特殊的人,才可以作特殊的供應。”李平候不以為然地道:“這種想法太牽強了,這個女人雖然長得不錯…”花珍笑着道:“你想得太多了,那個人有了你母親之後,自然不會再對別的女人興趣了,可是他們隱居深山,要想不為外人發現行蹤,就一定要聯絡當地的土著,供應一點他們所喜悦的飾品是最佳的手段。”李平候有點活動了,可是還不太相信地道:“那這種供應也太豪華了一點,這一串珠鏈為數逾百,每一顆都值價在千金以上,這村中人口很多,光是一個女人就作如此供應,那要多少財富…”花珍笑道:“財富在中原才有用,到了此地賤如糞土,而且苗人中多半是女子當家,這個女子的身份一定頗高,也許是這一村的酋長,所以你父親對她可以大方一點,對其他的居民就不必那麼豪華了。”李平候臉一動,連忙道:“你説什麼?我的父親…”花珍笑笑道:“從你母親留下的字條中,我想你早就發現這件事了,我想這也是你母親不願你去找她的原因…”李平候沉不語,片刻之後才沉聲道:“我們回頭吧!”花珍大失望地道:“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李平候低聲道:“不!我相信,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村中一定還有其他的埋伏,不想引起無謂的衝突…”花珍想想道:“對,我想現在也問不出什麼結果的,引起衝突後,勢不免傷人,還是找個機會偷偷地潛進來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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