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金剛寶杵衞帝釋雕篆石碣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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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林道:“韋施主,以你之意,該當如何處置?”韋小寶道:“我要叩見老皇爺,聽老皇爺吩咐。”玉林道:“他以前富有四海,可是出家之後,塵緣早已斬斷,‘老皇爺’三字,再也休得提起,以免駭人聽聞,擾了他的清修。”韋小寶默然不答。

玉林又道:“請回去啓奏皇上,行痴不願見你,也不願再見外人。”韋小寶道:“皇上是他兒子,可不是外人。”玉林道:“什麼叫出家?家已不是家,子兒女都是外人了。”韋小寶心想:“看來都是你這老和尚在搗鬼,從中阻攔。老皇爺就算不肯回宮,也不至於連兒子也不見。”説道:“既然如此,我去調遣人馬,上五台山來保護守衞,不許閒雜人等進寺來羅皂滋擾。”玉林微微一笑,説道:“這麼一來,清涼寺寺成了皇宮內院、官府衙門;韋大人這位御前侍衞副總管,變成在清涼寺當差了。那麼行痴還不如回北京皇宮去直截了當。”韋小寶道:“原來大師另有保護老…他老人家的妙法,在下洗…洗耳恭聽。”玉林微笑道:“韋施主小小年紀,果然是個厲害腳,難怪十幾歲少年,便已做到這樣的大官。”頓了一頓,續道:“妙法是沒有,出家人與世無爭,逆來順受。多謝韋施主一番美意,清涼寺倘若真有禍殃,那也是在劫難逃。”説着合十行禮,閉上雙目,入定去了。

澄光站起身來,打個手勢,退了出去,走到門邊,向玉林躬身行禮。韋小寶向玉林扮個鬼臉,伸伸舌拇指按住自己鼻子,四指向玉林招了幾招,意思是説:“好臭,好臭!”玉林閉着眼睛,也瞧不見。

三人來到廟外,澄光道:“玉林大師是得道高僧,已有明示。老衲去將心溪方丈他們都放了,今相見,也是有緣,這就別過。”説着雙手合十,鞠躬行禮,竟是不讓他再進清涼寺去。

韋小寶心頭火起,説道:“很好,你們自有萬失無一的妙計,倒是我多事了。”命雙兒去叫了於八等一干人,徑自下山,又回到靈境寺去借宿。

他昨晚在靈境寺曾佈施了七十兩銀子。住持見大施主又再光降,殷勤相待。

在客房之中,韋小寶一手支頤,尋思:“老皇爺是見到了,原來他一點也不老,卻是危險得緊,西藏喇嘛要捉他,神龍教又要捉他。那玉林老賊禿裝模作樣,沒點本事,澄光方丈一個人又有甚麼用?只怕幾天之後,老皇爺便會給人捉了去。我又怎生向小玄子代?”一轉頭,見雙兒秀眉緊鎖,神甚是不快,問道:“雙兒,什麼事不高興?”雙兒道:“沒什麼。”韋小寶道:“你一定在想心事,快跟我説。”雙兒道:“沒什麼。”韋小寶一轉念,道:“啊,知道啦。你怪我在朝廷裏作官,一直沒跟你説。”雙兒眼眶兒紅了,道:“韃子皇帝是大壞人,相公你…怎麼做他們的官?而且還做了大官。”説着眼淚從雙頰上了下來。

韋小寶一呆,道:“傻孩子,那又用得着哭的。”雙兒噎噎的道:“三少把我給了相公,吩咐我服侍你,聽你的話。可是…可是你在朝進而做大官,我爸爸媽媽,還有兩個哥哥,都是給惡官殺死的,你…你…”説着放聲哭了出來。

韋小寶一時手足無措,忙道:“好啦,好啦!現下什麼都不瞞你。老實跟你説,我做官是假的,我是天地會青木堂的香主,‘天地父母,反清復明’,你懂嗎?我師父是天地會的總舵主,我早跟你三少説過了。我們天地會專跟朝廷作對。我師父派我混時皇宮裏去做官,為的是打探韃子的消息。這件事十分秘密,倘若給人知道了,我可命不保。”雙兒伸手按住韋小寶嘴,低聲道:“那你快別説了。都是我不好,你説出來。”説着破涕為笑,又道:“相公是好人,當然不會去做壞事。我…我真是個笨丫頭。”韋小韋笑道:“你是個乖丫頭。”拉着她手,讓她坐在炕沿上自己身邊,低聲將順治與康熙之間的情由説了,又道:“小皇帝還只十幾歲,他爹爹出家做了和尚,不要他了,你想可憐不可憐?今天來捉他的那些傢伙,都是大大的壞人,虧得你救了他。”雙兒吁了口氣,道:“我總算做了一件好事。”韋小寶道:“不過送佛送上西天。那些人又給方丈放了。他們一定不肯甘心,回頭又要去捉那老皇帝,將他身上的一塊塊割下來,煮來吃了,豈不糟糕?”他知道雙兒心好,要她勇於救人,故意將順治的處境説得十分悲慘。

雙兒身子一顫,道:“他們要吃他的,那為什麼?”韋小寶道:“唐僧和尚到西天取經,這故事你聽過麼?”雙兒道:“聽過的,還有孫悟空,豬八戒。”韋小寶道:“一路上有許多妖怪,都想吃唐僧,説他是聖僧,吃了他就成佛成仙。”雙兒道:“啊,我明白啦,這些壞人以為老皇帝和尚也是聖僧。”韋小寶道:“是啊,你真聰明。老皇帝和尚好比是唐僧,那些壞人是妖怪,我是孫猴兒孫行者,你就是…是…”説着雙掌入在自己耳旁,一招一晃,作扇風之狀。雙兒笑道:“你説我是豬八戒?”韋小寶道:“你相貌像觀音菩薩,不過做的是豬八戒的事。”雙兒連忙搖手,道:“別説冒犯菩薩的話。相公,你做觀音菩薩身邊的那個善才童子紅孩兒,我就是…”説到這裏,臉上一紅,下面的話嚥住不説了。韋小寶道:“不錯 ̄我做善才童子,你就是龍女。咱二人老是在一起,説什麼也不分開。”雙兒臉頰更加紅了,低聲道:“我自然永遠服侍你,除非…除非你不要我了,將我趕走。”韋小寶伸掌在自己頭頸一斬,道:“就是殺了我頭,也不趕你走。除非你不要我了,自己偷偷的走了。”雙兒伸手在自己頸裏一斬,道:“殺了我頭,也不會走。”兩人同時哈哈大笑。雙兒自跟着韋小寶之後,主僕分守得甚嚴,極少跟他説笑,這時聽韋小寶吐真相,心中甚是歡暢。兩人這麼一笑,情誼又親密了幾分。

韋小寶道:“好,我們自己的事情説過了。可怎麼想了法兒,去救唐僧?”雙兒笑道:“救唐僧和尚,總是齊天大聖出主意,豬八戒只是個跟蟲。”韋小寶笑道:“豬八戒真有你這樣好看,唐僧也不出家做和尚了。”雙兒問道:“那為什麼?”韋小寶道:“唐僧自然娶了豬八戒做老婆了。”雙兒噗赤一笑,説道:“豬八戒是豬玀,誰討他做老婆啊?”韋小寶聽她説到娶豬做老婆,忽然想起那口“花雕茯苓豬”沐劍屏來,不知她和方怡此刻身在何處,是否平安。

雙兒見韋小寶呆呆出神,不敢打斷他思路。過了一會,韋小寶道:“得想個法子,不讓壞人捉了老皇帝去。雙兒,譬如有一樣寶貝,很多賊骨頭都想去偷,咱們使什麼法兒,好教賊骨頭偷不到?”雙兒道:“見到賊骨頭來偷寶貝,便都捉了起來。”韋小寶搖頭道:“賊骨頭太多,捉不完的。我們自己去做賊骨頭。”雙兒道:“我們做賊骨頭?”韋小寶道:“對!我們先下手為強,將寶貝偷到手,別的賊骨頭就偷不到了。”雙兒拍手笑道:“我懂啦,我們去把老皇帝和尚捉了來。”韋小寶道:“正是。事不宜遲,立刻就走。”兩人來到清涼寺外,韋小寶道:“天還沒黑,偷東西偷和尚,都得等到天黑才幹。”兩人躲在樹林之中,好容易等到滿山皆暗,萬籟無雹聲。韋小寶低聲道:“寺裏只方丈一人會武功,好在他剛才受了傷,定在躺着休息。你去將那胖大和尚行顛點倒了,我們便可將老皇帝和尚偷出來。只是那行顛力氣極大,那黃金杵打人可厲害得很,須當小心。”雙兒點頭稱是。

傾聽四下無人,兩人輕輕躍進圍牆,徑到順治坐禪的僧房之外,只見板門已然關上,但那門板間給人踢壞了,一時未及修理,只這麼擱着擋風。雙兒貼着牆壁走進,將門板向左一拉,只見黃光閃動,呼的一聲響,黃金杵從空隙中擊了出來。雙兒待金杵上提,疾躍入內,伸指在行顛口要連點兩指,低聲道:“真對不住!”提起雙手,抱住了他手中金杵。行顛道被制,身子慢慢軟倒。這金杵重達百餘斤,雙兒若不抱住,落將下來,非壓碎他腳趾不可。

韋小寶跟着閃進,拉上門板。僧房甚小,黑暗中隱約見到有人坐在蒲團之上,韋小寶料知便是法各行痴的順治皇帝,當即跪倒磕頭,就道:“奴才韋小寶,便是裏救駕的,請老皇爺不必驚謊。”行痴默不作聲。韋小寶又道:“老皇爺在此清修,本來很好,不過外面有許多壞人,想捉了老皇爺去,要對你不利,奴才為了保護老皇爺,想請你去另一個安穩所在,免得給壞人捉到。”行痴仍是不答。韋小寶道:“那麼就請老皇爺和奴才一同出去。”隔了半晌,見他始終盤膝而坐,一動不動。這時韋小寶在黑暗中已有好一會,看得清楚些了,見行痴坐禪的姿勢,便和間所見的玉林一模一樣,也不知他是真的入定,還是對自己不加理睬,説道:“老皇爺的身份已經漏,清涼寺中無人能夠保護。敵人去了一批,又來一批,老皇爺終究會給他們捉去。還是換一個清靜的地方修行罷。”行痴仍是不答。

行顛忽道:“你們兩小孩是好人,裏幸虧你們救人。我師兄坐禪,不跟人説話。你要他到哪裏去?”他嗓音本來極響,拚命壓低,變成十分沙啞。

韋小寶轉起身來,説道:“隨便到哪裏都好。你師兄愛去哪裏,咱們便護送他去。只要那些壞傢伙找他不到,你們兩們就可安安靜靜的修行唸佛了。”行顛道:“我們是不念佛的。”韋小寶道:“好罷,不念佛就不念佛,你快將這位大師的道解開。”雙兒伸手過去,在行顛背上和脅下推拿幾下,解了道,説道:“真正對不住。”行顛向行痴恭敬的道:“師兄,這兩個小孩請我們出去暫且躲避。”行痴道:“師父可沒叫我們離去清涼寺。”説話聲音甚是清朗。韋小寶直到此刻,才聽到他的話聲。

行顛道:“敵人如再大舉來攻,這兩個小孩抵擋不住。”行痴道:“境自心生。要説兇險,天下處處皆兇險;心中平安,世間事事平安。前你殺傷多人,大造惡業,此後無論如何不可妄動無明。”行顛呆了半晌,道:“師兄指點得是。”回頭向韋小寶道:“師兄不肯出去,你們都聽見了。”韋小寶皺眉道:“倘若敵人來捉你師兄,一刀刀將他身上的割下來,那便如何是好?”行顛道:“世人莫有不死,多活幾年,少活幾年,也沒什麼分別。”韋小寶道:“甚麼都沒分別,那麼死人活人沒分別,男人女人沒分別,和尚和烏龜豬玀也沒分別?”行顛道:“眾生平等,原是如此。”韋小寶心想:“怪不得一個叫行痴,一個叫行顛,果然是痴的顛的。要勸他們走,那是不成功的。如將老皇帝點倒,硬架了出去,實在太過不敬,也難免給人瞧見。”一時束手無策,心下惱怒,按捺不住,便道:“什麼都沒分別,那麼皇后和端敬皇后也沒分別,又為什麼要出家?”行痴突然站起,顫聲道:“你…你説什麼?”韋小寶一言開口,便已後悔,當即跪倒,説道:“奴才胡説八道,老皇爺不可動怒。”行痴道:“從前之事,我早忘了,你何以又用這等稱呼?快請起來,我有話請問。”韋小寶道:“是。”站起身來,心想:“你給我得開了口説話,總算有了點眉目。”行痴問道:“兩位皇后之事,你從何處聽來?”韋小寶道:“是聽海大富跟皇太后説的。”行痴道:“你認得海大富?他怎麼了?”韋小寶道:“他給皇太后殺了。”行痴驚呼一聲,道:“他死了?”韋小寶道:“皇太后用‘化骨綿掌’功夫殺死了他。”行痴顫聲道:“皇太后怎麼會…會武功?你怎知道?”韋小寶道:“海大富和皇太后在慈寧宮花園動手打鬥我親眼瞧見的。”行痴道:“你是什麼人?”韋小寶道:“奴才是御前侍衞副總管韋小寶。”隨即又加上一句:“當今皇上親封的,有御札在此。”説着將康熙的御札取出來呈上。

行痴呆了片刻,並不伸手去接,行顛道:“這裏從來沒燈火。”行痴嘆了口氣,問道:“小皇帝身子好不好?他…他做皇帝快不快活?”韋小寶道:“小皇帝得知老皇爺健在,恨不行翅飛上五台山來。他在宮裏大哭大叫,又是悲傷,又是喜歡,説什麼要上山來。後來…後來恐怕誤了朝廷大事,才派奴才先來向老皇爺請安。奴才回奏之後,小皇帝便親自來了。”行痴顫聲道:“他…他不用來了。他是好皇帝,先想到朝廷大事,可不像我…”説到這裏,聲音已然哽咽。黑暗之中,但聽到他眼淚一滴滴落上衣襟的聲音。

雙兒聽他父子親情,口一酸,淚珠兒也撲籟籟的了下來。

韋小寶心想良機莫失,老皇爺此刻心情動,易下説辭,便道:“海大富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了,皇太后先害死榮親王,又害死端敬皇后,再害死端敬皇后的妹子貞妃,後來又害死了小皇帝的媽媽。海大富什麼都查明白了。皇太后知道秘密已經漏,便親手打死了海大富,又派了大批人手,要上五台山來謀害老皇爺。”榮親王、端敬皇后、貞妃三人系被武功好手害死,海大富早已查明,稟告了行痴,由此而回宮偵查兇手,但行痴説什麼也不信是皇后自己下手,嘆道:“皇后是不會武功的。”韋小寶道:“那晚皇太后跟海大富説的話,老皇爺聽了之後就知道了。”當下一一轉述那晚兩人對答的言語。他伶牙利齒,説得雖快,卻是清清楚楚。

行痴原是個至至情之人,只因對董鄂妃一往情深,這才在她逝世之後,連皇帝也不大願意做,甘棄萬乘之位,幽閉斗室之中。雖然參禪數年,但董鄂妃的影子在他心中何等深刻,一聽韋小寶提起,什麼禪理佛法,霎時之間都拋於腦後。海大富和皇太后的對答一句句在心中過,悲憤集,口一股氣住了,便炸將開來。

韋小寶説罷,又道:“皇太后這老…一不做,二不休,害中你老皇爺之後,要去害死小皇帝。她還要去挖端敬皇后的墳,又要下詔天下,燒燬《端敬皇后語錄》,説《語錄》中的話都是放,哪一家裏藏一本,都要抄家殺頭!”這幾句話卻是他捏造出來的,可正好觸到行痴心中的創傷。他然大怒,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拍,喝道:“這賤人,我…我早就該將她廢了,一時因循,致成大禍!”順治當年一心要廢皇后,立董鄂妃為後,只因為皇太后力阻,才擱下來。董鄂妃倘若不死,這皇后之位早晚是她的了。

韋小寶道:“老皇爺,你看破世情,死不死,都沒分別,小皇爺可死不得,端敬皇后的墳挖不得,《端敬皇后語錄》毀不得。”行痴道:“不錯。你説得很是。”韋小寶道:“所以咱們須得出去躲避,免得遭了皇太后的毒手。皇太后的手段是第一步殺你,第二步害小皇帝,第三步挖墳燒《語錄》。只要她第一步做不成功,第二步,第三步棋子便不敢下了。”順治七歲登基,廿四歲出家,此時還不過三十幾歲。他原本子躁,火大,説到頭腦清楚,康熙雖然小小年紀,比父親已勝十倍。因此沐王府中人想嫁禍吳三桂,詭計立被康熙識破,韋小寶半真半假的捏造了許多言語,行痴卻盡數信以為真。不過皇太后所要行的這三步棋子,雖是韋小寶捏造出來,但他是市井之徒,想法和陰毒女人也差不多。

行痴大聲道:“幸虧得你點破,否則當真壞了大事。師弟,咱們快快出去。”行顛道:“右手提起金杵,左手推開門板。

門板開處,只見當門站着一人。黑暗中行顛看不見他面貌,喝道:“誰?”舉起金杵。

那人道:“你們要去哪裏?”行顛吃了一驚,拋下金杵,雙手合十,叫道:“師父!”行痴也叫了聲:“師父。”原來這人正是玉林。他緩緩的道:“你們的説話,我都聽到了。”韋小寶心中暗叫:“***,事情要糟!”玉林沉聲道:“世間冤業,須當化解,一味躲避,終是不了。既有此因,便有此果,業既隨身。”行痴拜伏於地,道:“師父教訓得是,弟子明白了。”玉林道:“只怕未必便這麼明白了。你從前的子要找你,便讓她來找。我佛慈悲,普渡眾生,她怨你,恨你,要殺你而甘心,你反躬自省,總有令她怨,令她恨,使得她決心殺你的因。你避開她,業因仍在,倘若派人殺了她,惡業更加深重了。”行痴顫聲道:“是。”韋小寶肚裏大罵:“你***老賊禿!我要罵你,打你,殺你,你給不給我打罵?給不給我割你的老禿頭?”只聽玉林續聲道:“至於西藏喇嘛要捉你去,那是他們在造惡業,竟以你為質,挾制當今皇帝,橫行不法,害百姓。咱們卻不能任由他們胡行。眼前這裏是不能住了,你們且隨我到後面的小廟去。”他轉身出外,行痴、行顛跟了出去。

韋小寶心想:“小皇帝雖賞了黃馬褂,我可還沒在身上穿過一天。這件事沒辦妥,回京對小皇帝沒代,他一怒之下,説不定反悔,黃馬褂就此不賞了。我也得跟去瞧瞧。”他和雙兒兩人跟着到了玉林坐禪的小廟之中。玉林對他們兩人猶如沒瞧見一般,毫不理會,徑在蒲團上盤膝坐了。行痴在他身邊的蒲團坐下,行顛東張西望了一會,也在行痴的下首坐倒。玉林和行痴合十閉目,一動也不動,行顛卻睜了圓圓的環眼,向空瞪視,終於也閉上了眼睛,兩手按在膝上,過了一會,伸手去摸蒲團旁的金杵,唯恐失卻。

韋小寶向雙兒扮個鬼臉,裝模作樣的也在蒲團上坐下,雙兒挨着他身子而坐。韋小寶雖非孫司空,但子之活潑好動,也真如猴兒一樣,要他在蒲團上安安靜靜的坐上一時三刻,可真要了他命。但眼見老皇爺便在身旁,就此出廟而去,那是説什麼也不肯的。他東一扭,西一歪,拉過雙兒的手來,在她手心中搔癢。雙兒如忍笑容,左手向玉林和行痴指指。

這麼捱了半個時辰,韋小寶忽然心想:“老皇爺學做和尚,總不成連大小便也忍得住。待他去大小便之時,我便去花言巧語,騙他逃走。”想到了這計策,身子便定了一些。

一片寂靜之中,忽聽得遠處響起許多人的腳步聲,初時還聽不真切,後來腳步聲越響越近,一大羣人奔向清涼寺來,行顛臉上肌動了幾下,伸手抓起金杵,睜開眼來,見玉林和行痴坐不動,遲疑了片刻,放下金杵,又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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