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邵飛收好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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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啦。”黃少菁混不在意,理着自己的頭髮向包間外面走去“你也早點睡吧,明天最後一天了。”邵飛嗯了一聲,沒敢抬頭看她,因為他知道自己臉紅的跟海底總動員裏邊那小丑魚似的。隔壁傳來開鎖的聲音,然後是合門時咔噠的一聲,黃少菁進了隔壁小屋。這姑娘常在網吧呆,這兒離學校又近,就專門讓她爸留了間睡覺的屋。

邵飛點進匹配,無意識的點了幾下鼠標,又退了出來,腦子裏像鑽進了什麼東西,注意力再也集中不起來了,他關上電腦,在沙發上睡了下去。***早晨的時候,邵飛被一陣嘈雜的噪音吵醒。歸鄉熱切的外來務工者帶着他們的大包小包,熙熙攘攘走出網吧,趕往火車站。

沉積一夜的渾濁空氣帶着一絲髮酵的酸味飄上二樓。邵飛剛睜眼,就看見黃少菁正拿着一瓶空氣清新劑在二樓的樓梯口使勁噴灑着。清新劑和一樓的臭味混在一起,變成一股語言無法形容的怪味,邵飛連打兩個噴嚏。

“醒啦?”女孩看看他,手裏功夫不停。邵飛從沙發上爬起來打了個哆嗦:“怎麼這麼冷啊。”

“二樓暖氣一到早晨就不給力。”黃少菁噴了足足半管兒清新劑這才罷休。

她另一隻手端着牙缸巾,髮梢還有些濕漉漉的。邵飛裹好羽絨服,顛顛兒去二樓拐角的衞生間洗漱完,時間就已經不早了,他揹着包下到一樓,只看見空蕩蕩大廳一片狼藉,就跟剛打完仗一樣。

他踩着一地的瓜子皮,跨過一堆堆飲料瓶,讓開悶頭打掃的網吧清潔大爺,可算到了門口。黃少菁斜揹着包,在門口等他。邵飛縮着脖子,四處尋找賣油條的小攤,卻只看到街頭一片冷冷清清。早餐攤主們全都撤退了,現在應該已經坐上了通往老家的火車。

“網吧存貨就剩這麼一種了。”黃少菁拿着個麪包他懷裏“將就吃兩口。”麪包鬆鬆軟軟,中間夾着幾個葡萄乾。

邵飛咬了一口,還好吃。兩個人就這麼啃着麪包,朝學校的方向走去。黃少菁身材修長苗條,放在女生堆裏亭亭玉立。邵飛一米七八,也就比她高個腦門兒,兩個人走在一起,邵飛還覺得有點兒不自在。年下的天發青,太陽都還沒拽上來。

腳下的小街透着寡淡和靜匿,偶有幾個行人,也都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低頭快步。

“昨晚上,那個小五哥,下手真狠啊。”邵飛道。黃少菁穿的多,步子卻很輕快。她吃完麪包,不知從哪兒又變出來一糖啜到嘴裏。

“小五哥他們是從小把我看大的街坊,沒事兒就來玩,護着我們的。”

“我呆了這麼多天,怎麼沒見你爸呢?”

“他一直在新店。開第三家了,老店就忙不過來了唄。”

“所以就讓你在這邊支應?”

“我就偶爾搭把手,誰愛坐那一動不動看別人玩啊。”

“這倒是。”

“你厲害啊,網吧一呆就是半個月。你這種我見過,最高紀錄二十天,當爹的就拎着皮帶找過來了。”邵飛呵呵假笑,心裏説,要真那樣還好。

“學校宿舍關了,家住的遠,懶得來回跑。”他隨口解釋一句。

“那你過年呢?”

“今天下課就回去。”兩個人越聊越熱,進教室坐定以後,黃少菁還轉身和邵飛沒完沒了的。

“哎哎!上課了!注意點了!”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上了講台,拿課本在桌上吭吭一頓,向黃少菁這邊瞪了一眼。黃少菁曼斯條理轉過身來,一臉無辜相,就跟老師瞪的不是她一樣。

老師盯着她嘴裏的糖運了半天氣,琢磨琢磨,最後還是懶得再説她。補習班的學生,費這麼多心思幹什麼。邵飛昨天晚上睡的難得不錯,今天一上課還神,準備好好聽兩節。

結果剛打開書,前邊黃少菁的小紙條就遞過來了“你是跆拳道的特招生嗎?”長桓有個老師是跆拳道黑帶,所以跆拳道特招的學生不少,天天武眈眈的在體育館裏大呼小叫。

黃少菁對這個也不興趣,晚上大自習的時候翹課閒逛,偶爾路過瞅見過一次。邵飛特別看不起跆拳道,但凡人家問他,一定告訴別人那是唬人的假把式…反正肯定是不能承認自己嫉妒。

跆拳道但凡練上三天,人人都敢去劈木板,看着特別厲害,很招小姑娘喜歡。有次別地方的跆拳道學員公開表演,邵飛偷偷撿過那木板一比量厚薄,其實才七八毫米。可道服一看就有模有樣,一招一式別説管不管用,帥是真的。再看看邵飛那把式“中國跤”聽説過的都沒幾個。別説道服了。

邵飛小時候跟叔伯大爺在公園練功,老幾位都是跨欄大背心兒一穿就得,摟一起就跟倆大狗熊茬架似的。

邵飛自從初一進了青期,就再也沒好意思和人提自己練的是啥。他提筆就落了兩個字:不是,一會兒,紙條又回來了,什麼柔道泰拳空手道,在紙上寫了一大長串,那意思是讓邵飛打勾。

邵飛擰眉瞪眼憋了五分鐘,厚着臉皮在柔道上給她畫了個圈。

“那柔道和跆拳道哪個厲害?”要是真和人談功夫,邵飛能聊上一整天。

無奈紙上一共這麼大點地方,邵飛字兒又臭,實在是不願意寫,尤其還是黃少菁問這個破問題。寫柔道吧?怕她覺得自己吹牛。寫跆拳道?邵飛又覺得虧心。靈光一現,邵飛回了一句“你覺得呢?”紙條傳過去,黃少菁半天沒動靜。

邵飛本來沒興趣傳小紙條,可是突然一斷,他倒有點耐不住了,好容易捱到下課,黃少菁站起身,把手心兒裏捏成團的紙條丟到邵飛的桌子上,手往衞衣兜一揣,叼着糖出了教室。

邵飛了半天,把紙條給抻平。

“我覺得你厲害。”***邵飛在紙條上寫好了“謝謝”結果也沒能傳給黃少菁。

女孩第二節課不聲不響坐到第一排去了,邵飛只能一頭霧水直瞪眼。心説,一大早都和氣的,怎麼説跑就跑了,黃少菁當時扔完紙條,剛往外沒走幾步就犯起了嘀咕。

漸漸覺得自己寫的那句話有些麻。坐到第一排以後,更是越琢磨越不好意思,臉也紅了,她從小在龍蛇混雜的地方長大,深知軟綿綿的作風容易受人欺負,所以説話做事都比其他姑娘利。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一放鬆,子內向的一面立刻就暴了出來,開始只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幾節課以後越想越惱,覺得自己有些跌份,乾脆不理邵飛了。

邵飛這半個月的課,一共就認識了黃少菁一個人。課間也好午休也好,他也沒個能搭上話的人,只能乾巴巴的就這麼坐着,最後一天課匆匆而過,為了讓師生回家過年,下午四點半就放了學。邵飛拖上教室最後的行李,趿拉着腳步,掠過第一排,扭着腦袋去看黃少菁。

黃少菁故意不看他,曼斯條理一本一本整理着課本。見人家不搭理自己,邵飛也覺得沒趣,拖着箱子出了教室。

黃少菁看着他沉默的背影,覺得心間一動,那點兒不知從哪兒來的氣突然就消了“要不,你把箱子放我那?省的來回倒騰。”她站起來。

給邵飛扔了句話。邵飛不自覺的應了一聲,等他回頭看見黃少菁亮亮的眼睛,又傻子似的點點頭。黃少菁過去搶了一個拉桿箱拖在手裏,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邵飛本想説用不着她一個女生幫忙。

但看見她大步大步走的豪氣,話又憋回去了,兩個人一路也沒聊天,邵飛由着黃少菁把行李給他到了昨天晚上睡覺的二樓黑房,又看她轉上了鎖,只覺得肩膀輕鬆了不少。

黃少菁可不輕鬆,她本來只想搭把手,殊不知那箱子還真沉。女孩又不願意示弱,硬是咬着牙一路拖回來,胳膊現在直泛酸。邵飛雖然悶,但是不傻。他看見黃少菁側着身,暗着胳膊,心裏很有些動。

“我還沒你微信。”邵飛壯起膽子,對黃少菁説。

黃少菁沒再給他冷臉,輕輕“嗯”了一聲,低頭點出了自己的二維碼。女孩的微信名是個歡快的符號表情,用一隻貓做了頭像。加完黃少菁,邵飛收好手機,深深了一口氣。

“我走了。”女孩還在擺手機,她漫不經心的張了張手指以示告別。邵飛斜挎着書包,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趟環線的公車,載着他一路向北邊駛去。

陰灰的天空帶着大理石一樣的冰涼,兩邊的建築物滑向車窗後方。下午四點,公車上乘客極少,就像全城的人已死去大半,只留下些許倖存的人。

這座擁有數百年悠久歷史的工業城市,在舊年的最後一,將外來的勞動者從體內傾瀉而出,如腐敗的巨型屍體,迅速的乾癟下去。天很快黑了下去,路邊華燈已上。沉默的公車司機偷偷地點起煙,那帶着焦臭的煙味蔓延到了車廂後面。

邵飛打開一絲車窗,讓冰涼的空氣伸向自己面頰。那股冰涼竄進他的手腳隱藏起來,在他下車的時候緩慢而堅定地迸裂開來。他走進枯黃燈光照耀着的小區,腳步越走越沉。

小區裏的三座高樓燈火通明,他能聞到炸魚、羊和蒸籠。這是屬於大年三十的氣味,也是邵飛憎惡的味道。

邵飛抬起頭,眼前的這座建築高高的探入頭頂的黑暗,他無法分辨最頂樓的那扇窗户是否亮着燈。電梯載着他一層層的上升,到不能再上升為止。邵飛輕手輕腳的站在走廊裏,聲控燈啪的滅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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