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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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足之風已漸廣民家,但只在官宦之家行之者多,一般民間女子,幼年即要作,纏足不便,因此還是大足的多。
秦淮雛,多半是貧户自小典身的居多,纏足的不多,有的已經十一二歲始被典身,鴇母為圖
後之利,硬行迫令纏足,那些女孩子痛苦萬分,收效卻也不大,因為腳已經長大了,削足以適履,到底是很勉強的事。
大户人家的女孩,四五歲時就開始纏足,那時腳還小,骨頭,容易就範,既少痛苦,那瘦不盈握的蓮足,也才能具個樣子出來。
鄭妥娘從小是書香門第,腳裹得早,再加上她身子伶巧,婷婷玉立,就更顯得那雙腳小了。
只不過,她恨透了男人死盯在她的腳上看,所以平時都穿了長裙,裙邊拖地,跟腳上的鞋子又是同一顏,讓人無法看得真切,因此,妥孃的步下金蓮,雖然常作傳聞,但真正見過的人確是不多。
還有,她自己給人的印象,也會使人忘了那回子事,她又野又不安分,跳跳蹦蹦,時東時西,時起時坐,沒一刻停的,人家就不會想到她是小腳了。
那麼細細尖尖,瘦不盈握,卻像三四月天,浮在水面間的一隻鮮豔的紅菱,一樣的紅豔奪目,一樣的大小,一樣的可人。
侯朝宗的確被這雙足型的美所引了,這才是一種真正的,專屬於女
的婉約之美。
朝宗腦中湧起了無數前人譏誦女子蓮足的詞藻,卻發現沒有一個能夠適用於現在的,它們都不足以表達他眼中心底的美。
他湧起了一股握在手中的慾望,不過這是一種藝術的,欣賞的慾望,那也是一種理智的,不含半點慾的期望。
所以,他的神態還是很自然,眼睛雖捨不得離開,口中卻笑道:“是啊!我一到南京就聽人説了,可是見到了面卻無由欣賞,因為妥娘她總是將它們藏在層層疊疊的百褶裙後面去了。”香君道:“腳又不是其他的東西,一定要踩在地上走路的,你若是存心要看,總會看得的。”朝宗道:“可不是,妥娘最會熱鬧,她一來就又叫又鬧,像只花蝴蝶似的飛來飛去,那時大家只顧去看她的人了,誰還去注意她的腳。”妥娘痛得眼淚直往外,咬着牙,恨恨地罵道:“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老
怕你們丟了,滿山遍野,像瘋子一樣的找你們,腳扭了一下,你們不來侍候着老
的人,卻在老
的臭腳上嚼舌頭。”她的人美極了,這一半恨半嗔,又添了幾分悽豔,卻是平常不得見的,只是她的話,又莊又諧,卻又妙趣無窮,靈慧天成。
香君不由得笑了笑,道:“鄭姐!你不能斯文一點呀,滿口老的,也不怕別人着惱。”鄭妥娘道:“對他們我已經是客氣了,你的侯公子如何我不知道,有的臭男人最賤了,我做他老
還嫌不夠虔誠,趕着叫我親孃祖
呢!”香君道:“你又胡説了,那有這同事的。”
“絕不騙你,這可是有人證的,不信可以問你假爸爸楊大老爺去。”朝宗笑道:“香君那裏又跑出個爸爸了!”妥娘道:“貞娘是她的假母,楊龍友是貞孃的相好,可不是香扇墜兒的假爸爸。”香君要去擰她的嘴,妥娘身子一歪閃,差一點沒從石頭上滾下來,腳踩着了地,又讓她痛得哇哇大叫起來。
朝宗忙扶住了她,道:“妥娘,你怎麼啦?”妥娘苦着臉道:“不知道,不像是扭了筋,倒像是了臼,踩在了地上就像刀割一樣的痛。”香君笑道:“活該,誰叫你嘴裏不乾不淨,在這靈山佛地上也滿口胡説,這是菩薩在懲罰你。”妥娘道:“我只是口中胡説八道,心裏卻乾淨得很,不像有些龜孫子,在神佛面前誠惶誠恐,肚子裏卻是牛黃狗寶,一團骯髒。”香君皺眉道:“你看,説着説着又來了!”朝宗笑道:“妥娘要是不罵人,就不成其為妥娘了,這是錢謙益説的,他可是自許為妥孃的第一知己。”妥娘立刻道:“放他孃的八十一個連珠
,他還算我的知己,趕着我叫親孃祖
的就是他,他該是我的孝子賢孫才對。”香君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這個老而無行的糊塗蛋,那就不足為奇了,什麼事情他做不出的。”朝宗因為父親和錢牧齋是同僚,論世誼還要稱一聲世伯,聽她們對錢牧老如此譏損,到底不太光-,因以道:“牧老早年因為少年儇薄為士林所詬,在宦途上又不太如意,因此有點放
形骸,卻也是名士風
,但是應不至如此吧!”鄭妥娘道:“一點都不假,那天是跟楊龍友一起來到了我的地方,我恰好在洗腳,那老兒就顛起來了,説他最好聞女子的腳了,非要我給他聞一下。”侯朝宗眉頭皺了皺,不便説什麼。
香君卻恨恨地道:“看這個老不死的,還像個人樣嗎?”朝宗只有説道:“牧老的偏好倒不是自你開始,他在桃花渡的寓所裏,除了書畫之外,都是小腳老媽。每當他興來之時,關上大門,什麼客來都不見,他躲在家裏,就是叫大家一起洗腳。”鄭妥娘倒是第一次聽聞,十分有趣地道:“他的寓所你去過吧?”
“初到時去過一次,拿了我父親的拜帖代拜社。”
“那不管了,你總在裏面耽過吧?”
“是啊,那天蒙他留了晚飯才走的。”
“真是的,侯公子,你還吃得下不嘔出來。”
“那天是他的第四小妾親自下廚,手藝倒不錯。”
“不是手藝的好壞,他的寓所我去過一次,總共不過是一進院子,有三排平房,總共不過是七八間。”朝宗道:“他在常老家建了一所紅豆小莊倒是頗具規模,家當也多半在那邊,這兒只是他到南京來時所寄腳的地方,無需太寬敞。”
“我知道他那兒用了四個人,除了一個聽差小廝,其餘三個都是江南的年輕小老媽兒。”
“牧老有此癖好,取才唯足,他那幾個僕婦年紀雖輕,姿都是平平,不過裹了小腳而已。”
“那還不夠,三個小老媽,加上一個姨太太,至少是八隻臭腳,同時解開來亮相,那股子氣味不把人給薰死,你還吃得下飯。”侯朝宗忍不住笑道:“我去的時候,她們可沒洗腳。”
“當場洗還得了,就這樣已經夠了,就算她們三天洗一次吧,也不知薰了多少回了,屋子裏沒味兒啊!”侯朝宗笑道:“我沒注意。”
“香跟臭你總聞得出來吧!”朝宗依然笑道:“我從沒聞過女子的臭腳,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味兒,不過這我也是在酒後聽人説的笑話,大概是無中生有,編排出來糟蹋他的。”妥娘道:“我倒不以為然,非常可能真有此事,那天他貿然提出這個請求,我心中正有氣,就嘔他説,你叫我三聲親孃祖,我就準你聞一下。”
“他真叫了?”
“絕對不假,他隔着門縫叫的,楊龍友就在旁邊,作證湊興。”
“那麼你真給他聞了?”香君笑着問她。
因為女子纏足,裹以羅帶,包得有楞有致,再穿上小小的繡花鞋,才顯得美,若是束縛盡去,擠趾斜那種怪狀,任是西施王嬙,生了這雙腳也令人銷魂不起來了!因此女子的腳有終生不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