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孟夫人京都見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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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夫人見婿惟慚愧，婿見丹青似醉痴。如此冰清和玉潤，榮華富貴未時。

話説孟府夫人，於十一月二十七直抵金台，早有家人們等竟預先策馬飛鞭，早報到了龍圖閣相府內。孟太師一聞，心中大喜，立刻分派轎馬相。翰林爺不曾入，也換了冠帶，騎了一匹白馬，自己來。

少年翰苑坐雕鞍，揮動絲鞭接上前。着夫人先問候，催駒隨母入都中。黃傘動，繡旗翻，大轎抬臨相府門。合宅家人齊跪接，正門開處進魚軒。龍圖學士高廳等，相接夫人已近前。骨相逢悲更喜，大家一一問平安。翰林料理搬行李，寶眷初臨碌碌忙。孟宅夫人方始到，驚動了，東平王府一差官。

話説王府的差官打聽了這個消息，如飛地起身報知。啓上王爺:孟相國的夫人已到了，稟知千歲定奪。

忠孝王爺見報聞，又驚又喜又酸心。忙出座，急抬身，分付家丁伺候行。外面喝聲忙備輦，東平千歲告知親。孟家岳母今朝到，兒往龍圖相府門。武憲王妃齊説是，可言父母請安寧。少年國舅稱知道，冠帶完時走出廳。一路傳呼千歲出，兩班伺候百餘人。三聲雲板王登輦，寶蓋巍巍罩頂行。一到龍圖丞相府，公門飛報不遲延。王爺跳下朱輪輦，早見前邊父子。接入大堂行禮畢，王爺道喜兩三聲。龍圖翰苑齊稱謝，千歲躬身啓口雲:舊未曾參岳母，三年顛沛不能親。今朝恭喜臨都下，小婿要，面請金安盡婿心。並乞一邀賢舅嫂，此番相見至親人。王爺言訖容悽慘，回請嘉齡引導行。孟相答言君請坐，裏邊行李亂紛紛。君侯必來相見，去叫那，婆媳同臨外面廳。相國回頭呼入請，早聽得，雲板擊得響三聲。但見那，老少夫人出大堂，一前一後鏘鏘。雙僕婦，二梅香，步步相隨立兩旁。韓氏夫人先出外，東平千歲即登堂。步搖玉朝靴響，身展紅袍蟒袖揚。凜凜威風新國舅，堂堂氣概小親王。叫聲岳母趨前拜，孟夫人，斂袖相回喜更傷。

啊唷，小君侯呀！恭喜你重興家業，復建功勳。

忠孝王爺立起身，含悲欠體問安寧。參完岳母重施禮，又見夫人舅嫂君。飛鳳殷勤忙答禮，一堂見罷坐分賓。王爺欠體深深問，岳母身體諒必安。七月動身今到，這一路，風霜之苦也難。尊年怎受崎嶇險，又遇此，冬月嚴寒雪不晴。小婿時時心憶念，差人終探佳音。今朝幸拜慈顏下，家母家嚴命請安。可喜閣潭俱吉慶，從今子婿得常親。

啊唷岳母呀！這三年的變故，小婿是起死回生。今幸得相逢，深叨岳父母大人福庇。

夫人又喜又悲傷，愛殺東平忠孝王。昔暗觀猶未細，如今當面更非常。乘龍佳婿還能見，竟不知，薄命嬌兒到哪方。

啊唷麗君親兒啊！你好生無福，怎麼你的蹤跡全無了！

如今夫婿復升騰，十八封王顯姓名。你若早歸偕伉儷，伯什麼，不沾聖澤與皇恩。偏偏逃得無蹤跡，要把這，富貴榮華讓與人。今見東牀如此貌，好叫我，一回一顧一酸心。夫人座上揮珠淚，忍泣含悲啓口雲。

賢婿君侯呀！

途路風塵託庇安，中年喪女實悲慘。麗君弱質投池死，心緒由來總枉然。可喜君侯身顯達，一門富貴又重圓。消停歸去申微意，恭賀親翁親母前。小女麗君無福分，不能夠，侍姑奉舅盡心田。閨娃已死昆明水，我寒家，深愧虛攀坦腹賢。韓氏夫人言到此，東平千歲悽慘。稱不敢，道休謙，岳母如何這等言？非是千金無福分，此皆小婿少前緣。一門骨離復聚，惟有這，烈女投池竟不全。空定良緣無半面，虛懸花誥守三年。婿聞岳父曾談及，留得真容伴膝前。如若此時容一仰，求岳母，可將圖畫示芳顏。王爺説罷揮珠淚，孟相國，立起身來就叫然。

啊唷正是，我倒忘懷了。夫人，你把圖畫取出來。

忠孝君侯欠看，只因不在我身旁。既然已帶真容至，可取真容到外堂。韓氏夫人心慘切，回眸喚媳去拿來。須臾飛鳳取圖出，忠孝王爺喜又傷。立起身來容慘淡，問聲可是令姑娘？夫人章氏齊稱是，翰苑龍圖兩下張。玉軸半開明寶髻，丹青全展紅妝。東平千歲心神亂，曲背彎仔細詳。但見那，一位姣娥畫上描，就如神女接雲霄。紅腮淡映桃花豔，翠黛長分柳葉梢。目澄碧水如凝盼，口朱櫻似吐嬌。羅帶斜拖雙鳳立，繡裙微動五雲飄。千般綽約花光絕，萬種風月影消。出世丰姿真第一，俗人脂粉沒分毫。果然三尺新圖影，奪盡羣花隊裏標。忠孝五爺觀看畢，如痴如醉暗魂消。

啊唷芳卿呀，原來你是元朝第一佳人，怪不得少華不能消受！

何故天生絕代姿，竟能如此佔當時。含花臉姣顏泛，卻月鸞眉秀滋。出世出塵真罕見，傾城傾國不虛詞。平生未識消魂意，今消魂我自知。

啊唷奇哉！一向末造，何故十分面善？細看其花容眉目，渾似何方見來。

亦可驚來亦可奇，風誰似此仙姬？紅腮粉額真耶假，秀眼長眉是也非？到底曾於何處見，這般面善好蹺蹊。

啊唷芳卿呀！

可傷觀面已無言，不在人間在畫間。君有清貞遺苦節，我無厚福結良緣。從今攜得真容去，好存那，斗室焚香伴玉仙。忠孝王爺思到此，竟不覺，悲聲微吐淚如泉。忽然看見三行字，小楷奇筆法端。飲泣看完詩八句，一番悲喜上眉尖。忙欠體，急開言，半帶驚時半帶歡。

啊呀嶽翁岳母，今千金尚未身亡。

此時毫不説劉家，分明是，女扮男妝出了衙。末後一收真壯志，並且要，願教螺髻換烏紗。內中不是投池語，岳父母，子婿之前話不差。孟相夫難應答，東平千歲更稽查。

啊唷兩大人，為甚躊躇，到底千金怎樣？

御賜成婚做親，故云避世去潛身。千金本是高才女，所以説，要換烏紗顯姓名。既有這般佳指望，為什麼，夫人不示少華聞？我因令愛投池死，無無時不淚淋。只道良緣成決絕，何期烈女尚還存。嶽翁岳母休瞞隱，自己東牀做外人。既已千金逃出去，又如何，有人殉節喪昆池？死生不白含糊語，兩大人，今須當説個清。忠孝王爺催得緊，急壞了，龍圖學士大人身。

啊呀小君侯！不須着急，聽我道來。

孟相時聞意慘傷，屏開左右叫東牀。老夫深負欺君罪，故不敢，就裏機關輕易揚。君既觀圖知隱事，少不得，今朝一一訴端詳。

咳，東平君呀！

欽差祁相到雲南，我叫閨娃當面言。小女一聞悲絕，説了聲，輕時守節重歸泉。看他光景真悽慘，回到房中飯不餐。次大家無奈勸，麗君假意竟依言。誰知劉宅行盤後，小女閨中半夜潛。留下真容和手札，帶去了，隨身一婢喚榮蘭。書中自述全身事，教我把，母裙釵繼膝前。伊女名稱蘇映雪，替婚小姐嫁權。不想她竟投池死，倒把個，節烈之名為女傳。我想酈君逃出外，不知死活在何方。既然蘇母增光彩，就算了，殉節捐軀喪九泉。況複數年無消息，不知她，異鄉落果何如？縱然説出難尋覓，我所以，不向君侯道此言。今得觀圖內影，老夫竟，忘懷上面有詩篇。要知一切其中細，去取那，小女親書與你觀。孟相説完揮痛淚，忠孝王，悲悲喜喜變容顏。蓮花面上紅淡，柳葉眉稍翠殘。半晌痴呆書已到，一邊拭淚一邊觀。手持書札心如裂，叫了聲，貞節芳卿你可憐。千歲此時忙展看，一觀字跡即驚言。

啊唷奇哉！為什麼竟是酈老師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