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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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店留給了蔣有虎和小甜,自己迴避了出去。天下如此大,我唐小仙如此人見人愛,如今卻落得沒有容身之地了。我邊走邊琢磨:如今到處都在高歌着隱私,父母看了子女記,得知子女‮試考‬作弊、煙鬥毆、男女抱作一團,結果到頭來,還得聆聽子女的叫囂:你們到底懂不懂什麼叫隱私?此時此刻,我是不是也侵犯了鄭倫和蕭之惠的隱私?就算是他們有錯在先,先侵犯了我的婚姻,我是不是也得一碼歸一碼,先致歉於我的過錯?

我正想打電話給鄭倫,鄭倫卻先把電話打了過來。我裝沒事人:“醒了?”鄭倫口齒含糊:“唔,你在哪兒呢?”我看了看四周:“我也不知道,瞎溜達呢。”鄭倫嘆氣:“唉,真不知道你大我的那五歲,是不是光吃了。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成?天天渾渾噩噩,瞎琢磨、瞎打聽、瞎溜達。”我轉了轉眼珠子:“我是童心未泯、涉世不深。”我暗暗省了一句話:所以算計不過蕭之惠,總讓她成功地挑撥咱倆。

鄭倫約了我在外面吃飯,他説:“咱倆在外面把狀態調整好了,再回家。”我一口應允:“好啊。免得一回家,我思想的重心又要轉移到你身上去了。”鄭倫的話讓我喜出望外。他在兜兜轉轉地從天津駛回北京,又昏天黑地地睡了半晌後,終於選擇了積極地調整我和他的狀態,而非消極地破罐破摔。我欣賞他積極的人生態度,從他最初積極地為我“小仙女裝店”設計製造招牌開始。

我看了看時間,才三點多,離鄭倫約我的晚飯時間還有三個小時。我神抖擻地打算前往服裝批發市場,搜尋殘次品女裝的貨源。在後來的子裏,我漸漸把“殘次品”這個詞用“疵品”替換了,畢竟它們本身的設計和麪料皆是上等的,只是各自有點兒縫紉和染上的瑕疵而已。先天不足,是可以靠後天加工來彌補的。

我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告訴了司機目的地,並附加了一個字:“快。”我的人生也要變得積極,積極地為社會建設和自家的存款建設添磚加瓦,積極地與鄭倫開誠佈公、打開天窗説亮話。我已打算,把我掌握的所有有關蕭之惠的作為,向他和盤托出,以示我對婚姻的惶惶不安是有事實作為基礎的。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這通電話來自“倫語”我條件反地以為是鄭倫,於是張口就説:“還有什麼吩咐啊?”啊字説了一半了,我才恍然:這大週的,鄭倫他不是在家嗎?

對方開口:“當我是鄭哥,還是吳哲啊?”這是蕭之惠的聲音。

我立馬攥緊了拳頭:“是你?”

“是我。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時間、有沒有興趣,過來和我聊一聊?”蕭之惠字正腔圓。

第二十四章打開天窗説亮話我改變了目的地,出租車扭頭向“倫語”駛去。司機見我臉嚴峻,油門越踩越結實。我回過神來:“師傅,慢點兒,慢點兒。”司機倒有理:“你剛剛不是讓我快嗎?”我一本正經:“還是安全第一。”而其實,只不過是我膽小如鼠,忌憚於離蕭之惠越來越近而已。

的辦公樓幽靜極了,最適合滋生不道德的行為。

“倫語”中只有蕭之惠一人,她坐在鄭倫辦公室內的長沙發上。我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喲,我老公的辦公室不上鎖的?”蕭之惠向我側過臉:“鄭哥為人光明磊落,沒什麼好鎖的。而且,我們‘倫語’是個大家庭,我們都是一家人。”我聽出蕭之惠的話外話:我不光明磊落,況且,我並不屬於他們那個大家庭。

“你想和我談什麼?”我坐在了長沙發的另一頭。

“談鄭哥。”蕭之惠又將臉向我扭了扭。她的脖子那樣白膩細滑,怎麼扭都跟天鵝似的。我聽説女人老就先老在脖子上,水分不駐足,脂肪就止步,皺巴巴的像過時的蘋果。想及此,我不由得目視前方,將自己脖子上的皮抻得緊繃繃的。蕭之惠又開口:“除了鄭哥,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關於我和吳哲的小動作,我向你道歉。我理解,任何人都不願意自己被調查。”我左手緊握右手,這道歉道得言不由衷。只是鑑於鄭倫對我的友好態度,我不得不對蕭之惠友好。接着,我又補充:“同是女人,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的未雨綢繆。”我往自己臉上貼金,用了褒義詞。

“我能理解,同時,我也欣賞你手腳的麻利勁兒。”蕭之惠的語調顯得心服口服,好像就差雙手一抱拳、微微一頷首了。

“麻利?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心想:她總不會是誇獎我下海的雷厲風行吧。

“你和鄭哥認識了多久?好像只有幾天就結婚了似的。”蕭之惠目視前方了。我斜眼看了看她,那脖子跟陶瓷做的似的。我和鄭倫結婚時,只認識了幾天嗎?不,不會的,好像至少也有十幾天吧。我皺了皺眉頭:我竟真的沒有細細數過。蕭之惠繼續道:“你知道嗎?我和鄭哥認識了五年又三個月了。”五年?那時,鄭倫才二十歲。

“那時,他大二,是我爸最得意的學生。”蕭之惠説。

“我爸説他很聰明,也很謙虛好學,是近幾屆學生中數一數二的。而那時,我這個女兒則是他口中成績平平,卻自以為是的反面人物。被他教訓多了,聽膩了,我就去了他們學校,認識了鄭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好。”

“他真的那麼好嗎?”我不由自主地問。聽着自己合法丈夫的過往,我那股好奇心是怎麼也按捺也按不住的。

“並不是。在我看來,他是個兩面派。在師長面前,他文質彬彬、不卑不亢,不曠課、分數好,積極參加課內外活動。可實際上他有點兒懶散,也有點兒得過且過的。”蕭之惠又看向我了。她雙目炯炯,像個友善而熱情的朋友。

我被她染了,像菜市場大媽一樣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以示贊同:“可不是嗎?他要是真像你爸説的那麼好,現在早小有名氣了吧?哪至於這麼一窮二白,出門不花錢,光花信用卡啊。”我還哈哈笑了兩嗓子,乾巴巴的。

友好氣氛戛然而止。蕭之惠又換上了冷冰冰的面孔,我的手也只好漸漸縮回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她先開口:“你既然這麼不欣賞鄭哥,為什麼要和他結婚?”我的神智徹徹底底地回來了:我身邊這個女人,終究是為了我的婚姻而來。

“那你呢,你有多欣賞他?”我問。

“為了他,我入了這一行。為了他,我來了‘論語’。”蕭之惠如是答。

女人欣賞男人,簡直不分青紅皂白了。蕭之惠她剛剛説過鄭倫懶散而得過且過,可結果偏偏為:她因為欣賞他而變成了他的同行,變成了他的左右手。她清清楚楚地對我説:她走了這條路,只因為這條路上有鄭倫。我不安了,認為自己比不上她。我好像並沒有那麼欣賞鄭倫,並沒有為他付出那麼多。

“這麼久以來,鄭哥始終對我視而不見,而我竟還以為,對他而言,我是與眾不同的,至少,是與他往過的那羣女朋友不同的。我認為,他只是逃避安定、逃避責任。所以我願意等他,始終等他,畢竟,我有是時間,有的是青。”蕭之惠説到這兒,我不由得緊緊地望着她,也顧不得自己的脖子是不是雅緻了。青?她竟是因為有着大把的青所以才拖泥帶水,末了輸給了我這個因為眼看青一去不復返所以不得不匆匆出手的大齡女?這簡直太合情合理了。倘若我不是處於三十歲的大齡,那麼,説不定我也會不緊不慢地和鄭倫打情罵俏、兜兜轉轉吧。

“突然有一天,鄭哥有了你這個女朋友。説實話,我沒有太介意。在他身邊這麼久,要是見他談戀愛就生氣,那恐怕我早就被氣死了。”蕭之惠笑了笑,又頓了頓“可才過了幾天,他竟然來發喜糖了,他竟然,竟然和你結婚了。”蕭之惠説這話時的神情,就像是在説什麼天下奇聞。在她眼中,鄭倫娶了我唐小仙,有如太陽打西邊出來似的不可思議。不,其實,這不關我唐小仙的事,不管他鄭倫娶了誰,她蕭之惠也是不依的。

“小蕭,有些事,是不能用時間來衡量的。”我只能管她叫小蕭,我沒法像吳哲似的喚她“之惠”

“我和鄭倫從戀愛到結婚,時間雖不長,但我們卻是兩廂情願、深思慮的。”

“可你並不信任他。沒有信任的婚姻,是不合格的婚姻。”蕭之惠一語中的。

“哦,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説這番話?”我不知如何對答,只好倒打一耙。

“因為我把鄭哥的事,當做自己的事。”蕭之惠直言不諱,我聽得頭皮麻嗖嗖的。鄭倫的事,成了她的事了?那鄭倫的內褲是三角形還是矩形,算不算她的事?

“你。”我才説了一個字,就被蕭之惠打斷了,而我並不介意她打斷我,因為我本來也不知如何對答。她説:“我信任鄭哥,就像信任自己。而你,本不會明白我們這種不分彼此的情,你本不應該介入我們。就算你現在是他的子,你在他的人生中,也本是個局外人。”

“你這叫什麼話?”我騰地站直身“就因為你替他擺平了煤老闆那筆生意,你就自詡和他不分彼此了?你就可以把我整個人在他的人生中全盤否認了?”我的腦袋幾乎要氣炸了,我心想:炸出一地腦漿,我也算為了鄭倫肝腦塗地了。

蕭之惠對我的話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畢竟聰明如她,已將我和吳哲的情定義得八九不離十了,那她想必知道,我已知道她從自己的包中掏出的那十二萬元人民幣。

“你這樣做值得嗎?你以為你這樣做,鄭倫就會在事業上扶搖直上,或者他就會到舍我取你的田地嗎?”我痛痛快快地説出這肺腑之言。蕭之惠的不管不顧,始終困惑着我。同時,我也始終惶惶,她那不怕賠了青又賠錢的拼命神,會將我和鄭倫的婚姻拼出口子。那句話是怎麼説的?敵人像彈簧,你弱他就強。當蕭之惠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豁出去了時,我就不由自主地怕了。

“所以説,你太不瞭解我,也太不瞭解鄭哥了。那筆生意會給‘倫語’帶來多大的利潤,會給鄭哥增加多少的信心和機會,你通通不知道。你只會假惺惺地替我覺得不划算,而你也本不知道,我為鄭哥做每一件事情前,從來不會考慮劃不划算。唐小仙,你是個只會為自己打算的人吧?你本不會為鄭哥做任何事吧?”蕭之惠的話像機關槍似的,突突突擊得我倒退了兩步,貼在了門上,險些血成河。

我搜腸刮肚,想説些什麼反擊蕭之惠。可我該説些什麼,能説些什麼呢?説我為鄭倫燒過幾道菜,洗過幾雙襪子?説我為了嫁給他,而動過多少小心思、耍過多少小聰明?莫非,説我為了鄭家家庭和睦,而甘拜他的下風?我的老天,倘若這些不值一提、有的沒的小事被我説出口,她蕭之惠會不會笑掉大牙?

“你出的那十二萬塊錢我會盡快還給你。從今以後,你為鄭倫所做的事,應該由我來接手了。”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我沒有任何可以拿出來炫耀的豐功偉績,只得將蕭之惠的壯舉搶過來,扛上自己的肩。説完,我走出了鄭倫的辦公室,走向了“倫語”的大門口。

蕭之惠的聲音嫋嫋傳來:“等等。我今天找你來,是為了告訴你,既然你已經對我有所防備,既然吳哲已經成了你的同盟軍,那我也不妨明白告訴你,我對鄭哥,是不會變的。而且,你們的婚姻在我眼裏,什麼都不是。”我沒有再回頭,沒有再看蕭之惠。我怕了她,我這個有名有分、有中國政府撐的正室,竟怕了她這個願為鄭倫為奴為婢的下女,真是應了那句話:她光腳的,不怕我穿鞋的,而我卻是百般忐忑、千般顧忌。

我在見鄭倫之前,塗了點口紅,為的是遮一遮剛剛與蕭之惠鬥法後的頹然,裝一裝神采奕奕。可惜鄭倫點了一鍋水煮魚,那漂在油上的一層紅辣椒,可比我的紅嘴鮮豔多了,所以我依舊是黯然的。鄭倫説:“本着以毒攻毒的原則,我決定以辣治辣。”

“治什麼辣?”我不解。

鄭倫夾了一塊魚給我:“治你的心腸毒辣。”雖説,鄭倫與我外出用餐的原因是因為我們之間存在着矛盾,雖説,他在親口説着我心腸毒辣,不過,他此時此刻卻面帶微笑,全然是另一番風景。

“岳父岳母大人沒怪我吧?害他們坐火車。”鄭倫首先關心了他隻身返京的後果。我實話實説:“不怪。火車可比你的麪包車舒服。”

“好,這就好。”鄭倫放下了這頭等大事,繼續説了二等的“那接下來,我們就敞開了聊聊小蕭的事吧,一次把這疙瘩解了吧。”我點點頭,先下手:“那請你先詳細地給我介紹一下她,好嗎?”

“介紹一下?還用介紹?”這下,鄭倫不解了。我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水:“我是與她打過道不假,我向吳哲打聽過她也不假。不過我想聽聽你口中的她。”我用筷子指着鄭倫的鼻子“要詳細的哦。”鄭倫不吃飯、不吃菜,捧着餐桌上一碟不要錢的蠶豆嗑得津津有味、嘎嘣嘎嘣的:“小蕭呢,我上大學時就認識她了,她是我一個老師的女兒。”

“老師?”鄭倫那輕描淡寫的樣子,讓我不由自主了話。我還以為他至少會用“恩師”這個字眼。

“對啊,結構學的老師。他待我不薄,次次給我高分兒。”鄭倫嘴邊沾了一小片蠶豆皮兒,看上去像個頑童。也許,他真的是個得師長喜愛的頑童,不過他卻沒那麼恩戴德。蕭父可以認為他不可多得,可在他眼中,蕭父卻只不過是一名老師。想想也對,老師若真是恩師,豈會時至今我才耳聞?

“小蕭她喜歡你。”我伸手抹去頑童嘴邊的蠶豆皮兒。

“哎呀,唐小仙,你要我説多少遍呢?小蕭她也許是喜歡我,可她那是把我當兄長、當朋友啊。再説了,我們退一萬步,就算她是真喜歡我,就算她是把我當男人,可我不喜歡她啊。一個巴掌拍不響,懂嗎?”鄭倫老生常談,我耳朵生繭。退什麼狗一萬步?一步都不用退,她蕭之惠分明是自詡為鄭倫背後的女人。可在這一點上,她又失策了。她躲得太背後了,以至於鄭倫本看不見她的任何企圖。看不見又如何回應呢?

我和鄭倫沒再繼續蕭之惠的話題。我終於放下心來:他是真的沒把蕭之惠放在心上。鄭倫也終於得到了我以宣誓的姿勢做出的保證:“我,唐小仙,絕不再在蕭之惠的身上下工夫了。”不過,在我撂下我宣誓的拳頭時,我知道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那十二萬塊,務必要儘快還給蕭之惠。我們鄭家的事,用不着她做“無名英雄”

“你説,我要是把我這一身血都賣了,能賣多少錢?”我冷不丁問鄭倫。鄭倫一怔,説:“好像器官比較值錢。”我和鄭倫手挽手回家了。這就是夫,吵了架了,為着社會和諧,為着家庭安定,也得馬不停蹄快馬加鞭地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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