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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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伶看上了?你呢,你沒看上?”看着小甜雙頰緋紅,不用她答,我也知道答案。尤其是那個“帥”字,幾乎讓她口水淌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若不是愛錢愛瘋了,皆會以貌取人。回想我唐小仙第一個男朋友時,也正處於這不足二十歲的妙齡。他是學校裏的響噹噹的角
,身形頎長、五官英氣,打籃球時肌
緊實,彈吉他時眉目清秀。我注視着他的身姿,常常覺得自己不吃不喝也可以長命百歲。雖説他因幼年喪父而致使一顆小心臟堅強到幾近堅硬,進而致使我們“
格不合”但我在頗長的一段時
中,仍因留戀他的相貌而堅持不與他結束戀情。
小甜喚回我的神思:“我看沒看上他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看上我了。”這下,更像煞有介事了。
這二女搶一男的好戲從頭到尾是這樣的:幾天前,襯衫店來了它開店以來最具
引力的一名男客人。三十歲的佳伶猶如枯木逢
、
心蕩漾。用小甜的話説:“我都聽見她的心跳了,撲通通,撲通通。”不過,那男客人卻對十九歲的小甜殷勤備至,既問了她名字,又問了她年齡,還對她説了再見,而他們也真的再見了。那幾天中,那男人又來過了兩次,一次買了領帶,一次買了領帶夾。
小甜雙手捂住臉:“我已經沒臉面對佳伶了。”她的目光從手指縫間望向我:“而且她現在面對我時,也更加沒有好臉了。嗚…”小甜竟裝哭,哭得是乾打雷不下雨。我投降:“好好好,我考慮看看,如果我真要請導購,第一個請你,好不好?”小甜立馬雷過天晴。
這孩子,躲也不知道躲遠點兒。從牆那邊躲來牆這邊,佳伶若真想追緝她,還不就是從追兩步變成追十步這麼簡單的事?為了不讓“小仙女裝店”受到牽連,我在小甜即將出門的那一剎那,又拉住了她:“妹子,聽姐勸。要跑,就跑遠點兒,跑到佳伶找不到的地方去。”小甜對我的忠告嗤之以鼻:“她找不到我的地方,那帥哥不就也找不到我了嗎?”
“他,他就沒留下張名片,也沒找你問電話號碼?”我只覺不可思議。
“沒,沒呢。他不好意思啊,他來不及啊。”小甜自説自話。
這下,換我嗤之以鼻了:“這叫哪門子橫刀奪愛啊?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代溝,真是老麼寬、老麼深的代溝。我長她十一歲,像是和她活在兩個星球上。不過,這下我倒是可以聘用她了。我一不用擔心與我同齡的佳伶會像她這麼無中生有,追緝她至此;二也不用擔心我的夫君鄭倫會被她這來自“幼稚星球”的生物所引。
而小甜口中的帥哥,已被我從腦海拋向浩瀚的星海了。人家只是碰巧在買襯衫時同小甜寒暄寒暄,又碰巧又去買了領帶和領帶夾,僅此而已,回頭客而已嘛。
鄭倫在網上再三選擇,最終選中了雲南。電話中,我一口應允:“雲南好啊,彩雲之南,詩情畫意不亞於歐洲。”鄭倫聽出我無意中的話中有話:“媳婦兒,我們遲早去歐洲。”我又故意糾纏:“遲是多遲,早是多早啊?”鄭倫道:“再遲也遲不過你有生之年。”我氣結,哼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鄭倫訂了三天後飛往昆明的機票,而三天後等我一飛“小仙女裝店”的首名導購小甜也會隨之正式上任。我應允了她一個月一千兩百塊的底薪,以及百分之五的營業額分成。而她則須從早九點工作到晚九點,一週放工一天,不僅要負責招呼客人、阿諛奉承,還要負責新衣樣品的熨燙和店內的衞生清潔。我的身心突然自由了。雖説一個月要付出一筆不小的人工工資,但我卻覺得自己真正升任為了老闆。
孫佳人終於放過了唐家,回她自己家去作威作福了。
晚上她給我打電話:“小仙姐,你説我是不是很聰明呀?焦陽他果然不出我所料,把我請回家了。”我一個人獨佔大牀:“很聰明的那個人是我唐小仙,是我讓你去降伏你婆婆的吧?”孫佳人的婆婆想必是個樸實的老太太,是屬於初進城而心懷忐忑的那一種。她見因自己的進城而導致兒子打跑了兒媳婦,想必又心懷愧疚。也許她已成天唸叨,叫兒子低頭接回兒媳婦,但可惜兒子始終拉不下臉。這時,她孫佳人在我唐小仙的點撥下,放下身段去示好,自然水到渠成、閤家團圓。
孫佳人面對我的功勞打馬虎眼:“哎呀,總之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嘍。”有一句話,是那樣説的:東邊不亮西邊亮。可我想説的,卻是這樣:她孫佳人那邊亮了,我唐小仙這邊卻不亮了。
蕭之惠又出幺蛾子。
她又把山西煤老闆這塊掉地上了的肥活生生地給撿了起來。我在深更半夜被鄭倫的電話吵起來:“媳婦兒,有錢了,我們有錢了。”我五
三道:“是你在做夢啊,還是我在做夢啊?”鄭倫的聲音一清二楚:“我們誰也沒做夢。你聽清楚啊,山西煤老闆那生意,又迴歸我們‘倫語裝修’了。”我一個機靈坐直身:“什麼,你説什麼?怎麼這麼突然?”鄭倫一副人正不怕影子斜的語調:“剛剛小蕭打電話告訴我的。”我忙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整。媽的,這大半夜的,那狐狸
竟敢給我夫君打電話,以為我不敢打折她的腿嗎?這夫
分居真不是回事兒。
鄭倫在那邊火上澆油:“這次,小蕭真是功臣啊。媳婦兒,我們去歐洲好不好啊?”我對尊榮華貴的“歐洲”二字充耳不聞,卻口而出:“她如何作了功臣?她從了煤老闆?”鄭倫不悦了:“唐小仙,我最後對你講一次,小蕭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我也不悦了:“那你就能隨便連名帶姓地教訓我?”完了,又完了,我和鄭倫這對新婚夫
,婚後連
生活都來不及發生,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針鋒相對了。
“唐小仙,你太刻薄了。”鄭倫不讓我。
“那你和你的小蕭去雲南,去歐洲吧。”我也不讓他,刻薄得變本加厲。
掛了電話,我企圖矇頭大睡,但實際上卻是矇頭大哭。我的一雙火眼金睛明明分辨了蕭之惠對我丈夫的虎視眈眈,我明明是想保護丈夫、保護婚姻,可為什麼,丈夫他卻不與我為伍呢?我一邊哭一邊想:鄭倫,你是傻子吧?
第十二話冷戰混合熱戰三天後,鄭倫沒有去歐洲,他照計劃登上了去雲南昆明的飛機。而陪在他左右的,也照計劃是我唐小仙,不是她蕭之惠。我們二人肩並肩坐在飛機上,左邊的人目光向左,右邊的人目光向右。
三天前,我因為鄭倫不識蕭之惠的狼子野心而覺得他是個傻子,而鄭倫因為不識我的良苦用心而覺得我刻薄。接下來的兩天,我們誰也沒理誰。這種狀態,人稱“冷戰”我在“小仙女裝店”中愁眉苦臉,心想:婚姻哪裏是愛情的墳墓,它簡直就是人生的墳墓,而我唐小仙就這麼沒頭沒腦地就跳了下來,身上迅速落下越來越厚的黃土。要是照這速度活埋下去的話,怕是我還來不及長皺紋,人就先嚥了氣,真可謂永葆青地活了一輩子。
店內不知道何時來了人,直到她問“喂,這有沒有再小一號的啊”我才回過神來看見了她。這一看,可了不得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在我翻修店面之前,仰着下巴説我的店內裝修“賣賣用百貨還差不多”的那時髦女人。
她依舊仰着下巴看我,手捻着一條高裙吆喝:“喂,聽見了嗎?有沒有小一號的啊?”我低下頭,雙眼皆看着自己的鼻子尖兒:“有是有,但你穿不下。”我是實話實説。有一類時髦女人,不求最合適,只求最瘦。她就是這類的典型分子,拉上拉鍊連大氣都不敢
。
女人臉鐵青:“我就要小號的,你給我拿條小號的。”我依舊低着頭,整張臉被垂下的黑髮遮去了大半,連我自己都覺得陰森森的。我拿了條小號的給她,她一接下,看了看那
圍,臉
立馬黢黑了。我手指試衣間,嗓音低沉:“你馬上去試。”她硬着頭皮走入試衣間,不一會兒工夫,我只聽刺啦一聲,分明是布料撕裂的聲音。我嘆氣:唉,何必強求自己的血
之軀呢?
女人紅着一張臉走出試衣間:“合,合適。我就要這條了。”我面無神,眼睛一眨不眨:“兩百二十元。”她多一句話也沒再説,扔下錢落荒而逃,殘敗的高
裙被她團作一團掖入包中。
我頹然坐下。雖憤和賺錢一舉兩得、一箭雙鵰,但我卻毫無酣暢淋漓之
。人生真是被鄭倫糟蹋了。
一整天下來,陰沉着臉的我僅僅創造了五百餘元的營業額。這一數字,當之無愧榮升為了在我開店以來的數天中,除去第一天之外的歷史最差成績。而且,後來我還發現,這五張百元紅鈔中,竟含有兩張假鈔。我把這筆賬武斷地記在了那時髦女人的頭上。
就這樣,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煎熬了兩。在家中,我卻強顏歡笑,對我媽説:“是,是鄭倫送我回來的”;“有,他剛剛已經來過電話了”;“對,我們正在為雲南之行而心
澎湃”我媽眼尖:“你這喪氣樣兒是哪門子澎湃?”我善辯:“如今免費低調的澎湃。”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鄭倫終於來找我了。當我看見他的麪包車停在我店門前的那一小會兒,我忐忑的心情剛好到達了巔峯,我的腦海中已浮現了他和蕭之惠額頭抵額頭研究裝修圖紙的畫面。這次,蕭之惠的大腦門兒倒是沒有太耀眼,但她的嘴卻越來越尖,嘴邊還生出越來越長的鬍鬚。這不是狐狸是什麼?我正
打電話給鄭倫,鄭倫的車就出現了。我想好了:他要是求饒,我就原諒他。他要是説想跟我離婚,我就求饒。
不過,鄭倫什麼都沒説,除了一句“走嗎”我心想:真像出租車司機啊,供過於求的時候,不得不主動開口,見人就問走嗎,走嗎。我説得更簡練:“走。”鄭倫替我拉下了捲簾鐵門。他個子高,一伸手就行了。不像我,得舉着鐵鈎子去鈎那門沿兒。我站在鄭倫身後,看着他關門上鎖的背影,心説常言道“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真是真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