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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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母親這種提醒,目的是要他絕對不可或忘了裴家對夏家的恩情,也是在告訴他,她是多麼中意裴煙如這個兒媳婦。

揚之一直想不通像裴煙如這樣一個既聾又啞的女孩,是怎麼把母親收服得服服貼貼,甚至讓母親對她讚不絕口的?揚之深刻的記憶著母親因為父親令人失望的作為,對人便常有吹求疵的病出現,連揚之偶爾都會無法忍受她的脾氣,而那個裴煙如是如何做到讓她老人家心悦誠服的?也許,裴煙如在面對母親約吹求疵時是道地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吧!也許正是因為她的有苦説不出,母親才誤解它是個脾氣温婉到了至極的女孩吧?

在嘲這些的同時,揚之心中並非沒有不安,裴懷石給他的恩情,山高水長,裴煙如多年來對母親的照顧與為他的等待,是他不敢堂而皇之公開和美奈子戀情的理由!可是,他又怎捨得放開和美奈子多年的愛情?

就算現今回台灣和裴懷石為婚約的事討價還價為時也已經太晚了,裴煙如在傳真上不是寫著『病重’的字樣了嗎?他的確很難過,裴懷石一直比他的父親更像父親一般的在照顧他、照顧母親,他一想到必須違悖這個如父如師的長輩,他的心就糾結成緊緊一團,可是不違悖,便意味著他必須娶裴煙如並宣告他和美奈子的愛情死亡!

事到如今,他真是堪稱‘説高碰著額角頭,説低碰著腳趾頭’,兩頭難了!

揚之面對檐外的濛濛雨入神的回想着,無奈的嘆息後,一雙女温暖豐腴的臂膀卻悄悄繞上他的際,接著美奈子那清脆若銀鈴般的笑聲揚起,她靠緊他頎長的背脊説:“揚之,讓我來猜猜,你現在是什麼表情?”美奈子那柔弱無骨的小手嬉戲似的輕拂過他的膛、頸項,直到他俊期的五官上胡亂摸索,待揚之一口咬住她的小指頭時,她才放棄調皮的唉叫一聲。

“唉呀!你這個壞人,現在八成又是眉頭眼睛全擠在一塊兒齜牙咧嘴的醜表情了,快放開我的手指頭,否則待會兒等我指頭的疼擴散至全身時,我就要發誓不愛你了!”

“你捨得不愛我嗎?小妖!”她的誇張令他莞爾,他放鬆到口的指頭,就勢把她由身後拉至身前。這個小檐廊是伊藤家最隱密的一部分,更何況今天伊藤家除了美奈子,其他人都去參加一個喜宴了,因此他可以大大方方、深情款款的注視著眼前這個冰雪聰明,讓他深陷愛河的小女子。

美奈子有本女的温婉秀麗,但卻沒有老一輩本女的含蓄,目前就讀名古屋女子大學三年級的她,深受近代西洋思的影響,是一個敢愛敢恨的標準現代女子,也因此那股在她眼波間的愛嬌與果敢,總是格外的撫媚,分外的引著揚之。

像此刻,在他的注視下,她沒有絲毫羞澀或不安,她只是專注的回視他,一臉巧笑嫣然的嘆息:“是啊!我怎捨得不愛你呢?你是我今生的最愛啊!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為什麼眉頭總是緊緊皺著呢?”是啊!他又怎捨得不愛她呢?但他又該如何啓齒告訴她他就要回台灣了,回到他來時的那個國度去償還他欠人的人情,履行他逃之又逃、躲之又躲卻再不能逃、再不能躲的婚約呢?

彷彿看出他眼底深刻的痛苦,美奈子覺不祥的盯視揚之,困惑的問:“有問題嗎?看你這麼一副死緊死緊盯著人的表情,好像要把我生活剝的樣子。”揚之遲疑一下,再也按捺不住的緊緊抱著她悶聲説:“是啊,是啊!我是多麼想一口把你進我的肚子裏,一把把你進我的身體裏,那樣我就能大大方方把你帶回台灣,就不用因為找不到正大光明的理由而痛苦的在這裏掙扎了。”

“回台灣?”美奈子滿頭霧水的緊抓著這三個她最害怕的字,滿臉不信與驚愕。

“你是説你要回台灣去了?”

“我能不回去嗎?”面對美奈子的追問,揚之悲哀的遞過那張他仍握在手裏的傳真紙給她,在看見她由紅潤轉為蒼白的面容時,他的心陣陣緊縮。

其實,美奈子早由父母伊藤夫婦那裏獲知揚之是個有未婚的人,而他那個未婚正好是她父親的台灣至裴懷石的掌上明珠。但情的事就是這麼撲朔離,不可捉摸。從她第一次和揚之見面,便為他那沉穩內斂的男子氣度及瀟灑漂亮的笑容著。她記得他剛來本時,只有假才來伊藤家,最初,他很少笑,總是一臉令人既愛又怕的憂鬱與內斂,可是自從他第一次朝她綻放了一個令陽光都為之失的燦亮笑容後,她就深深為他痴了。

前幾年,她只把他當成白馬王子的典型,不敢表白只敢偷偷戀慕,原因除了因為他那不苟言笑、謹言慎行的中國男子脾氣外,還因為他有一個未婚。只是多年相處下來,她發覺了潛藏在他憂鬱外表下的男人,是個十分斯文、智慧與幽默的男人,而後她更明瞭了他鎮挹挹寡歡的原因竟是來自那個他絕少提及的啞巴未婚--裴煙如。

想必,有個因利益而構築成的婚約對任何男人而言都是不夠光彩的吧!而被迫和一個既聾又啞的女人訂下終身契約,又有哪個男人能不痛不苦呢?

美奈子兩年多前就是在這種包含了多年戀慕與一時深刻同情的推動下,大舉提起勇氣向揚之表白她的情,一舉衝破了他對所有女子設下的心防。

她是那麼那麼愛他,這麼多年來,多少追求她的男子她全不放在眼裏,就只是滿心滿意的愛他,而今他的名義未婚,那個叫裴煙如的啞巴只要一張傳真就能輕而易舉將他自她身邊奪走,多麼不公平啊!

不,她不甘心!放下傳真紙,她再次縱身撲入揚之懷裏,凝視他哀傷無奈的臉龐半晌才疊聲説道:“不要回台灣,留下來,我們去向我父母説明我們相愛,讓父親替我們去跟裴伯伯説情,讓裴煙如放過你!”

“事情沒有你想的這般容易,傻女孩!”揚之陰鬱一笑。

“你太低估了裴家給我的恩情,也太低估了裴伯伯和伊藤伯伯他們上一代的情!相不相信?你若去你父親面前公開揭穿我們的戀情,一定會縮短我們的愛情生命!最近,伊藤伯伯雖不好意思向我下逐客令,卻也是暗示的問過我好幾回幾時回台灣,我若不是為了你,我怎會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留在大阪,留在伊藤家。”

“可是,你一回台灣便意味著得和裴煙如完婚,不,我絕不甘心把你拱手讓給裴煙如。打從你進入伊藤家那一天起,我直覺你就是我今生所要的男人,我好不容易才穿透你那像銅牆鐵壁似的冷漠偽裝,直達你的心房,你是愛我的,我也是愛你的,我們是相愛的,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沒有權利在一起?為什麼你我必須和你那個啞巴未婚糾纏一生?你老實告訴我,你本就不想回你那個啞巴未婚身邊的,對不對?”美奈子孩子氣的搖晃著他低嚷。

“我的確不想回去,但我不得不回去!”揚之煩亂的用手指爬梳頭髮。

“你的裴伯伯病危,而我對裴家還有未報的恩情,就算我能拋開裴家對我的恩惠做個忘恩負義的人,我還是得顧慮到仍住在裴家接受裴家照顧的母親的受。”

“那麼我的受呢?你就全然不顧我的受了嗎?”美奈子掙出他的懷抱,眼淚奪眶而出的嗚咽著:“我那麼愛你啊!你怎能要我眼睜睜看着你回台灣,然後被架上禮壇去和別個女人結婚…”

“我也愛你啊!”他終於被她得迸出這句話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再如何找藉口推諉著不回台灣!”

“我們…我們可以去私奔!”美奈子張大眼睛,惶急的提出一個以湯止沸的建議。

揚之苦笑出聲“乍聽起來很漫,但這就像在火上加油般,不但徒勞無功而且助長火勢,眼前,不但我尚無所成,你的學業也還未完成,私奔並不是最好、最可行的途徑。”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美奈子一臉灰心的問。

打算怎麼辦?其實揚之一時也無法釐清自己能怎麼辦?伴隨兩年多的戀愛因而衍生的是兩股痛苦,一邊是愛情、一邊是恩情,他不是沒有掙扎。眼前,是抉擇的時候到了,他卻仍是心緒紛亂,毫無頭緒。不過這些都不是好藉口,想想,他也年滿三十了,理該有自己的作為與擔當,更何況他是一個正沉浸耽溺在愛河裏的男人,他實在無法勉強自己去認可或接受一樁沒有愛存在的婚姻!

反過來説,就算裴煙如是個既聾又啞的女子,想必她對愛情也會有所憧憬,對一樁沒有愛情成分存在的婚姻也會有所排斥吧!

這點靈讓揚之像看見一線曙光般的振奮起來。是了,他可以回台灣找裴煙如溝通,告訴她嫁給一個另有所愛的男人的悲哀,説服她成全他和美奈子。一旦裴煙如被説服,裴懷石一定不會再堅持這段婚約,而裴懷石若不堅持,母親倪秀庸一定會以兒子的幸福為重,不會再執著於用他的婚姻來報恩這種論調。至於他欠裴家的恩情,就算在一時一刻他無以回報,但他自信可以在來慢慢償還。

愈想愈覺可行,揚之終於稍稍放鬆緊攢的眉,他摟近正鼓著腮幫子、淚眼汪汪在使子的美奈子,謹慎的説:“私奔只是短暫逃避現實的方法,治標不治本,如果我們私奔,可預期將會受到傷害的人有多少,那會使我們的良知無法獲致平靜,與其如此,倒不如由我先回台灣去找裴伯伯、裴煙如與我的母親説明原委,裴伯伯並不是個黑白混淆,是非不分的人,裴煙如又是個受過大學教育的人,想必他們都能通情達理。假如我能取得裴伯伯、裴煙如的諒解,那麼伊藤伯伯這邊和我母親那邊便不構成問題,如此一來,我們兩人的愛情就能受到真正的祝福了!”美奈子微仰著頭盯視著揚之略微沉的表情,心中十分忐忑。她愁眉苦臉的低語:“我還是覺得我不該放你獨自回台灣,我好怕你一回去就被永遠綁在台灣,回不來了!可是看你那一副自信滿滿,彷彿很有信心能説服他們的樣子,我又不得不讓你回去試試,的確,我不得不承認我也渴望得到一份經過認可的愛情與一個得到祝福的婚姻。”

“我就知道你會同意我的看法。”揚之微笑,抬起手來撫平她緊皺的眉心,快刀斬亂麻似的説:“等一下我就去訂回台灣的機位,這件事不能再拖了,要愈快解決愈好!”

“你可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台灣啊!你真這麼想念你那個未過門的未婚嗎?”美奈子把噘得老高,一副備受委屈的樣子。

“小姐,我是迫不及待的想念你那快噘上半天高的。”揚之取笑她,順勢擁緊她並想用黏上他的。

美奈子用食指點在他的中央不讓他的嘴湊近,幾秒後她綻放了一朵包含了勝利與下了某種決心,既甜美又古怪的笑容。

她極熱情的攀住他並湊上自己飽滿豐潤的瓣,她像株葛藤般整個依附在他頎長的軀幹上,狂野的噬咬著他光潔的下巴與嘴。她的一手大膽的揪出他襯衫的下襬,靈活而的挑逗他,另一手則抓起他無措的手讓他的手掌棲息在她起伏的口上。

美奈子的大膽嚇壞了他,這是一種對男意志力的嚴酷考驗,揚之不否認經過兩年的往,他對美奈子有了更深層的渴望,此刻在他手中的豐腴房更是在引誘他犯罪,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無法不被近在眼前的女温潤擾動。他的臉龐因慾望與震驚而扭曲,他想不顧一切的墜入這張美奈子蓄意營造的網中。

真不可思議,他的‘自律’神經終究沒有在這種時候棄他而去,即使他正在經歷一種貫穿全身的炫惑,他還是十分理智的、用力的拉開自己停放在美奈子身上的和手。

他把她推開一臂之遙,嘎聲調侃:“我覺得你好像是一團急於把我燒成灰燼的火焰。”美奈子雙頰嫣紅,但她仍不屈不撓的想再次靠近他,她在他堅定的臂力鉗制下遠遠的玩口的扣子,解開第一個後她如絲般的低語:“我就是想把我們都燒成灰燼,我就是想屬於你,也霸佔你,不論是你的人或是你的心!”她言語秀氣,表情卻霸氣的説著,接著像一隻既懂得撒嬌又動作捷的小貓般直往他身上磨贈,並更大膽的解開他的第二顆釦子。

“我更想在我們彼此身上‘烙印’,我要你回台灣之後,一刻也無法忘記我!”揚之為美奈子的話受到一陣興奮的戰慄。‘烙印’這兩個字讓她話間的含意變得十分明顯,但揚之知道此時此刻他不能放任美奈子任及屈服於自己對她的慾望中,否則事後他絕對會產生做錯事的懊喪與後悔。

十分困難的,他堅持和美奈子保持適當距離,並且像在哄小孩般的柔聲説:“我也想我們彼此相屬啊!我也十分渴望擁有你啊!但我想…把我們最美的一份記憶,留在我們的新婚之夜,不是更好嗎?”‘新婚之夜’這個美麗的聯想讓美奈子一向青的,無憂無懼的臉龐霎時燒紅起來。

揚之覺女子的情緒轉折真奇特,剛剛,她那麼動又主動的在暗示他時,臉都沒有現在那麼紅。

他微笑的想着大概自己就是被她這種類純真、類世故的矛盾個深深引吧!他雖沒有在此時讓他們彼此被‘烙印’,但他愈來愈相信她可愛又美麗的嬌靨將會深深蝕刻在他的心坎上,成為他今生唯一的難忘與最愛。

凝視著他摯愛的嬌臉龐,他不自覺的低喃道:“我一定會盡快回來的,你等我,我把台灣那邊的事情全處理妥當之後,我一定會飛奔回你的身旁!那時,我們就能坦然公開的相愛相戀,那時,我們的幸福就全掌握在我們的手中!”美奈子在他自信的言辭中信任的點頭,他們相視微笑,然後相擁而吻,這次的接吻是平和,充滿對彼此的期許與對未來的憧憬。

奇怪的是,在這一刻,檐廊外那本就十分黯淡的天空,變得更暗沉了,一大片烏雲迅速的凝聚在大阪的上空,不過數秒鐘,一陣狂暴的驟雨便劈啪如鞭下。

兩人的擁吻被偌大的狂驟雨聲干擾,他們一同抬起頭,一同擰起眉望着廊外那陣突兀的雨勢。而好巧不巧,唱機中錄音帶的歌曲,此刻又回到那首‘大阪時雨’,女歌手正用動人又哀怨淒涼的嗓音唱著:現在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你沉醉在曾崎曾崎這個地方沒能盡全力是我的錯雨啊請你把他送給我啊!大阪時雨美奈子瞪視著那幾株剛才還嬌豔滴,卻在一瞬間被摧折了許多枚脆弱花瓣的黃美人蕉,不祥的想着,如果把曾崎這個地名改成‘台灣’,那麼大阪時雨會不會變成揚之和她這段情的讖歌?

揚之瞪著檐廊外兀自落個不停的大雨,不安的想着,如果他和美奈子未來的遠景註定是美麗的,為什麼天公卻如此的不作美,如此的殺風景?

他們各自懷著心事,大阪時雨卻仍是不停的響著、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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