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各懷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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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並非少林寺之出家人心太狠,只是少林寺在江湖中名聲實在太大,百餘年來,每都不知有多少人上山託庇求助,訪師學藝。少林寺怎能一一接納,何況這些求助之人中,又有不少是大大惡之徒,窮途來路中來求庇護,還有不少裝着傷病求助,其實卻是存心入寺卧底偷學武功之人,少林寺若是接納,清淨佛門豈非變為藏污納垢之地。

是以少林寺這才立下戒條,若非有人引見,或是江湖中真正知名的俠義之士,誰也莫想入寺一步。

温黛黛既無人引見,又非知名俠士,此番被拒於門外,本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之事。

但她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就在這時,風聲微響,她身後不知何時,便己多了一個紫袍老人。

這老人來時風聲極是輕微,但身形卻極是魁偉高大,望之有如神佛中之天神巨人一般。

他濃眉厲目,頷下留着紫紅虯髯,瞧了温黛黛半晌,道:“小姑娘,你哭什麼?”語聲也有如霹靂般震耳,温黛黛驟見其人,驟聞其聲,心頭不震,但瞧他似無惡意,便將求助被拒之事説了。

紫袍老人大笑道:“你要見無老和尚麼,這個容易,但某家一生不做助人之事,除非事成之後有重禮酬謝。”温黛黛惶聲道:“小女子雖然無長物,但還有些銀兩。”紫袍老人縱聲笑道:“銀子某家見得多了,就憑區區阿堵物便想某家出手救你,你豈非將某家看得太不值錢了?”温黛黛道:“但小女子除此之外,便…便別無他物可以相謝。”紫袍老人道:“那你就繼續跪着吧!”拂袖走向山門。

温黛黛瞧得雲錚傷勢越來越是沉重,知道若不早加救傷,再遲便來不及了,突然狠了狠心,道:“前輩慢走。”紫袍老人回身道:“你可是想起酬謝某家之物來了?”温黛黛道:“不錯。”紫袍老人目光一閃,大聲道:“是什麼?”温黛黛道:“便是我的身子。”紫袍老人仰天笑道:“不錯不錯!某家若非要你説這句話,豈有功夫與你嚕嗦,你雖説得遲些,總算聰明,畢竟説出了。”笑聲突然一頓,厲聲道:“但這話乃是你心甘情願説出來的,某家可沒有絲毫過你,你也莫要賴賬。”温黛黛道:“你若帶不進去又當怎辦?”説這話時,面平平靜靜,只是目光熾熱,似是情仍熱,心已死!

紫袍老人道:“若是帶不進去,某家輸這腦袋給你。”温黛黛道:“但縱然帶進去了,此刻還是不能…”紫袍老人截口道:“某家知道你還要陪這半死的小子幾。”温黛黛道:“不是幾,是幾十。”紫袍老人大笑道:“好厲害的女子,某家倒未曾見過,好吧,給你四十,四十一過,你身子便是某家的了。”温黛黛道:“但心卻是我自己的。”紫袍老人呆了一呆,道:“要你的心是何價錢?”温黛黛道:“拿你命來換!”紫袍老人縱聲大笑道:“好,好,想不到某家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這樣的女子,只可惜早些子未見到你。”温黛黛道:“早些子,你見了也是白見。”言下之意,自是早我無求於你,你又怎能要得我身子?

紫袍老人大笑道:“好!好…你姓甚名誰,快些説來。”温黛黛道:“温黛黛,温玉之温,黛綠之黛。”紫袍老人上上下下瞧了她幾眼,突然背轉身子,大聲道:“廟裏可有和尚麼?活的出來一個!”雷般的語聲,震得樹上松針一落下。

片刻間寺門便微啓一線,側身出來個灰袍憎人,神情似已被那喝聲所驚,但仍沉着氣合十道:“施主有何見教?”紫袍老人道:“某家要見無。”那灰袍僧人聽他竟敢直呼掌教方丈法名,面又是一變,軒眉道:“掌教祖師已有多年不見外客!”紫袍老人道:“他縱不見別人,某家卻是定要見的。”灰衣僧人冷冷道:“施主大名?”紫袍老人大喝一聲,道:“某家姓名也是你配問的麼!”身形突然半轉,雙掌自袖中揮出,“砰”的一聲暴響,山門邊一株古松竟被他一拳震成兩截,上半截帶枝帶葉譁喇喇倒將下去!那灰袍僧人見了這等威勢,目光中方自現出畏懼之,一言不發匆匆轉身了進去。

温黛黛也瞧得舌矯不下,紫袍老人哈哈大笑道:“老人不亮這一手,那些管事的和尚諒必還不會出來。”過了半晌,果見一個白鬚僧人走了出來,但探首瞧見紫袍老人的身形,面容立刻大變。

紫袍老人叱道:“慧,你還認得某家?”那白鬚僧人慧合十道:“原來是前輩到了,貧僧這就去通報家帥,想來家師萬無不見之理。”紫袍老人道:“快,快!”慧道:“是,是!”又自匆匆而入。

温黛黛久已知道這慧恨乃是少林名僧之一,見他竟然也對紫袍老人如此畏懼恭敬,心下不更是駭然。

又過廠半晌,緊閉的山門突然大開,七個白眉僧人一排了出來,齊都合十道:“掌教方丈有請施主。”紫袍老人冷哼一聲,道:“老和尚架子竟越來越大了,竟不出來接某家…温黛黛,抱起人隨我來!”少林僧人果然不加阻擋,任憑温黛黛抱着雲錚入了山門,兩旁僧人雁列山門之內,香煙氤氲之中,人人俱是面容肅然,雙掌合十,動也不動,一眼望去,有如無數尊石塑的佛像一般,氣象莊嚴,不可視。

温黛黛偷眼一望,見到這等氣派,當下低垂着頭,個敢再看,足下的那路由方磚變為青石,由青石變為細砂,又由細砂變為碎石,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後來到一片柔草之地,鼻端已可聞得一陣陣似有似尤的檀香氣味,心知方丈室必已到了,越發不敢仰視。

紫袍老人道:“無老和尚在麼?”方丈室竹簾已被佛香薰成黃金般顏,一個沉穩語聲自簾內傳出道:“故人遠來請進相見。”紫袍老人道:“有檀香氣味的地方,某家平生不願進入。”竹簾中道:“請恕老袖未曾出!”紫袍老人道:“你也不必出來,某家只想問你一名話。”竹簾中道:“請問!”紫袍老人道:“那件事你是管不管?”竹簾中道:“哪件事?”紫袍老人冷笑道:“是那件事,你我心裏都清楚得很,那件事數十年都未驚動到你我頭上,如今你到底是管不管?”竹簾中默然半晌,方自緩緩道:“管即是不管,不管即是管,檀越苦苦追問,豈非落了下乘!”紫袍老人皺眉道:“老和尚打什麼機鋒,某家不懂。”竹簾中道:“懂即是不懂,不懂即是懂。”紫袍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某家來也是白來,不來也是白不來,那件事發作也好,不發作也好。”竹簾中微笑道:“阿彌陀佛,檀越終於大徹大悟了。”紫袍老人大笑道:“大旗即是小旗,小旗即是無旗,情即是仇,愛即是恨…某家説的可是麼?”竹簾中道:“你懂了…你懂了!”紫袍老人仰天大笑數聲,突然又道:“還有個半死的人求你相救,某家已帶來,你救是不救,都由得你,你任他死在你方丈室裏,也與某家無關…去吧!”説到最後兩字,突然抓起温黛黛、雲錚兩人拋入方丈室中,大笑道:“四十後,無論你在何處,某家都找得到你。”温黛黛只聽耳畔風聲一響,人已穿簾而過,她只當此番必定跌個半死,哪知那紫袍老人手上力道拿捏的竟恰到好處。

温黛黛心頭方自一驚,人已穩穩站在地上,紫袍老人的大笑之聲粼粼遠去,瞬息間便已無聲無息。

方丈室中恭肅沉穆,無大師寶像莊嚴。

温黛黛也不敢打量,只是跪下求助。

大師道:“你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温黛黛伏首道:“小女子温黛黛,他是大旗門下弟子云錚。”無大師聽得大旗門三字,鬚眉微微一動,沉聲道:“送你入寺那紫衣人,你兩人是否原來不認得他?”温黛黛暗奇忖道:“這位大師未出門,怎會知道那老人身穿紫衣,又怎會知道我本不認得他?”心中雖驚詫,口中卻將寺門外之事説了,不敢隱瞞。

大師捋須長嘆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他竟會將大旗門下送來治傷…天意,天意!”温黛黛越聽越奇,卻又不敢詢問。

大師道:“好!貧僧為他治療,你去吧!”温黛黛再也想不到這少林神僧竟會答應得如此輕易,不覺又驚又喜,但聽他要自己離去,不惶聲道:“但小女子…”無大師截口道:“佛家最重因果,你既已答應了他,便種一因,必有一果,須得你自己去了結,別人管不得。”温黛黛淚道:“小女子既答應了他,自當自去了結,小女子只求大師讓小女子在此多留幾,守着他傷勢痊癒。”無大師垂目沉半晌,喃喃道:“多情必有情孽…唉…院外有間柴房,你可留宿,每只能入院半個時辰。”温黛黛伏地道:“多謝大師。”無大師道:“貧僧此已破例,你快去吧!”這段經歷,温黛黛僅以悽然一笑,淡淡幾句話,便輕輕帶過,只因她不願居功,也不願別人為她傷心。

温黛黛接道:“少林寺不留女子,但無大師卻破例將我留下,而且許我每去見雲錚一次。”鐵中棠嘆道:“無大師如此對待於你,亦是殊恩。”他自不知温黛黛竟是卧在柴房之中,更不知柴房中諸般痛楚。

温黛黛道:“那無大師不但武功通神,醫道亦是高絕,三之中,雲錚傷勢已愈,已可行動。”她又自悽然一笑,接道:“我見他傷勢好得這麼快,自是歡喜,聽到無大師竟要傳他武功,更是喜出望外,但…但…”鐵中棠見她面有異,不問道:“但什麼?”温黛黛道:“但自始至終,雲錚未同我説過一句話。”鐵中棠怔了一怔,道:“這…這…”想到温黛黛冒死救了雲掙,卻落得如此,心下不甚是難受。

温黛黛悽然笑道:“他甚至連望都不望我一眼,但我自知以前太傷他的心,是以也不怪他。”鐵中棠道:“現在你可是對他有了真情?”温黛黛閉目不答,唯見淚珠淅然下。

鐵中棠道:“只因他不理你,所以你也不願將這段辛艱經過向我敍説,只是輕輕帶過,是麼?”温黛黛淚忖道:“想不到他竟瞭解我,只有他了解我!”心下既是悲傷,又是,但不知怎地,她此刻對鐵中棠已只剩下兄妹之情,而無兒女之私了。

要知久歷風塵之女子,心若被人打動,便堅如金石,她昔雖然也曾被鐵中棠奇特的引,但那只是暫時的刺,而云錚,卻終於真的打動了她的心,只是這種情的變更,她自己卻不知道。

她忽然一笑,改口道:“那有什麼辛酸經歷,子一直過得十分舒服,只是雲錚受傷時瞧着我的眼睛,我…我永遠也忘不了,他傷愈時雖不理我,但他的心卻騙不了我…中棠…鐵大哥,我這番心意,你諒必知道,此生我縱然永不能再見他,也無妨了。”鐵中棠聽她突然改了稱呼,稱自己為大哥,便知她心已純淨,心下頗是安,又不問道:“你怎會永遠見不着他了?”温黛黛悽然一笑,道:“只因我已將去得遠了!”原來她夜宿柴房,間到院中半個時辰,有時本見不着雲錚,縱然見着,雲錚也不理她。

温黛黛眼淚暗,只得忍住,半個時辰一過,她便得立刻回到柴房,苦悶無事,便每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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