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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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怎麼辦?”何佳碧焦急地望着他。

張幼林避開了她的目光:“我和莊掌櫃的正為這個發愁呢。”其實,讓他更發愁的事還在後面。

幾天之後,已經過了‮夜午‬,外面突然亂起來,仨一羣兒、倆一夥兒的士兵湧進琉璃廠,氣勢洶洶地砸門、搶鋪子。

榮寶齋的夥計們正在前廳裏搭的鋪上睡,張喜兒最先驚醒了,他爬起來聽了聽,慌忙下地叫雲生:“雲生,醒醒,快醒醒!”雲生睡得糊糊的:“大夥計,幹嗎呀?”王仁山已經翻身下了鋪,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月光下,五個歪戴着帽子、敝懷的大兵一路搶過來,手裏抱着從古玩鋪子裏搶的瓷瓶、青銅器等古董來到榮寶齋的門口,一個士兵抬頭看了看房檐上懸着的匾:“長官,這鋪子怎麼着?”

“廢什麼話,進去看看!”長官很不耐煩。

士兵們開始大叫着用槍托砸門:“開門,快開門…”雲生此時完全清醒了,他急忙披上衣裳,驚恐地看着張喜兒:“大夥計,怎麼辦啊?”黑暗中,王仁山的反應十分迅速:“快,先把‘狻猊’墨藏好,那是鎮店的寶貝。”張喜兒迅速地躥上桌子,從架子上取下“狻猊”墨,王仁山接過來到了櫃枱裏面。

外面傳來了士兵的叫罵聲:“他媽的,再不開門,老子開槍了!”

“趕緊去開門。”張喜兒吩咐雲生。

雲生手忙腳亂地打開門,士兵們衝進來,那個軍官進來就踹了雲生一腳:“怎麼他媽這麼慢?找死啊?”王仁山拉開了電燈,士兵們把搶來的東西堆放在櫃合上,軍官在鋪子裏四處看着,張喜兒心驚膽戰地跟在他身後。

軍官看了一圈,把手槍拍在桌子上,大搖大擺地在椅子上坐下:“把鋪子裏值錢的古玩都拿出來!”張喜兒一見軍官亮出了傢伙,嚇得滿頭大汗,話也説不利落了:“長…長…長官…”王仁山見狀,搶上兩步低聲下氣地説道:“長官,我們這鋪子是南紙店,不賣古玩。”軍官瞪起了眼睛:“小子,你是活膩了吧?”王仁山哈哈:“不敢,不敢,您要是喜歡,就拿幾塊墨走,這是鋪子裏最值錢的東西了。”説着,王仁山到貨架子上取下幾塊墨,恭恭敬敬地遞給軍官。

軍官看了一眼,一下子就怒了,把墨狠狠地摔在地上:“就拿這破東西對付老子?”説着,揚起手“啪”地扇了王仁山一個嘴巴,又吩咐手下:“弟兄們,把這鋪子砸了!”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貨架子推倒,筆筒掉在地上摔碎了,筆在地上到處亂滾,接着他們又把賬櫃上的鎖砸開,搶走了裏面的銀子和銅子兒,櫃枱裏的硯台、顏、宣紙等也扔了一地。幾個人折騰完了,抱上剛才在別的鋪子裏搶來的古董,揚長而去。

地面一片狼藉,雲生哭了:“大夥計,鋪子給成這樣兒,明兒個可怎麼向掌櫃的待啊!”張喜兒氣得咬牙切齒:“這幫挨千刀的,哪兒是兵啊,純粹是土匪,讓他們不得好死!”他轉過身來:“仁山啊,你沒事兒吧?”王仁山摸了摸被打腫的臉,若無其事地答道:“沒事兒,睡覺吧。”莊虎臣早上從家裏出來,一進城就發覺不對頭。他快步趕到琉璃廠的時候,只見沿街的鋪子幾乎都遭到了搶劫,夥計們正在收拾殘局,不少鋪子的門口掛出了“本店搶劫一空”的條幅,這些條幅在初的寒風中瑟瑟抖動着,如同店主們的心在哀鳴。

榮寶齋內,地面上已經清理乾淨,張喜兒、王仁山、宋栓和雲生都是滿頭大汗,他們一起用力,把貨架子從地面上豎起來,貼着牆兒擺穩當了。

雲生給大家遞上手巾:“你們都歇會兒吧,剩下的我就能幹了。”張喜兒接過手巾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不要緊的,咱們爭取在掌櫃的到之前,把鋪子恢復原樣兒。”話音未落,莊虎臣進了鋪子。他先打量了一下夥計們,見人都在,輕輕舒了口氣,然後才把目光投向供放“狻猊”墨的格子,見裏面是空的,不覺心中一緊:“‘狻猊’墨呢?”

“在。”張喜兒從櫃枱裏拿出來,遞給莊虎臣。

莊虎臣仔細看了看“狻猊”墨完好無損,他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佛菩薩保佑,真是佛菩薩保佑啊!”放下“狻猊”墨,莊虎臣四處察看着,張喜兒跟在他身後:“掌櫃的,和那些古玩鋪子相比,咱們的損失算小的。”

“人沒傷着就好。”

“賬櫃裏的銀子都被搶了,貨架子上的瓷筆筒,差不離兒都摔碎了。”莊虎臣從牆角撿起一塊碎墨,湊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沒吱聲兒。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問宋栓:“帖套作那邊兒怎麼樣?”宋栓皺着眉頭:“嗨,甭提了,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這麼多當兵的,把沿街的那幾家兒鋪子全搶了,還放火燒了房子,估摸着是死人了,他們沒往裏走,我聽着外面不對頭,鎖上門,趕緊就繞道兒過來了。”

“栓子哥到的時候,咱這鋪子剛被搶完,您那邊兒呢?”王仁山倒上茶。

“沒搶到那一塊兒,我來的這一路上,瞧見不少人在撿昨兒夜裏土匪落到街上的東西。”

“他們可是撿着便宜了。”雲生很是羨慕。

王仁山則不以為然,他搖搖頭:“這世上可沒有白撿的便宜,瞧着吧。”

“幸虧仁山腦子快,當兵的一砸門,仁山先想到的是藏‘狻猊’墨,不然也被當兵的砸了。”張喜兒説道。

莊虎臣拍拍王仁山的肩膀:“好樣兒的,仁山,你給咱店裏立了一功,我給你記着!”王仁山思忖着:“掌櫃的,這是哪兒的兵啊?怎麼敢在北京城裏明搶啊?”

“是不太對勁,除了鬧八國聯軍的時候,北京城的鋪子還沒被這麼搶過,當兵的怎麼有那麼大膽子,敢公開地搶鋪子?”莊虎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陪堂哥聊天的時候,他説起想吃月盛齋的醬羊,張幼林今天一大早就爬起來,他要親自到户部街給堂哥採買——堂哥的子不多了,張幼林希望儘量為他做些事情。從母親的卧室門口經過,張李氏聽到動靜,開棉門簾走出來:“幼林,出去呀?”張幼林站住:“媽,我去給我哥買點兒吃的。”

“繼林這幾天好點兒嗎?”

“還那樣兒。”

“唉。”張李氏停頓了片刻,説道“昨兒個吵吵嚷嚷地鬧騰了大半宿,也不知道外頭是怎麼了,你順道兒打聽打聽。”張幼林一愣:“我怎麼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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