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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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裹緊了羔裘,還是覺得風刺骨的冷,前所未有地寒冷。

大雪伴着風,遍佈了整個咸陽,它鋪天蓋地而來,積起厚厚的一層,一眼望去觸目盡是一片白——雪,白幡,喪服,將本該是漆黑肅穆的咸陽裹上銀裝。依稀有人低低歌着《黃鳥》,院落中傳來隱隱哀聲。

黃鳥,止於棘。

秦人素來是不多放聲哀號的。縱是當年“極心無二慮、盡公不顧私”的商君被車裂於渭水刑場,他們也只是圍在一邊,黑壓壓的一片,肅穆無聲。

“秦人不憐”,後世的史家這般評述着他們的行為。

有人説這是他們無情、天涼薄格的映,也正是這讓他們在戰場上能將腐爛的人頭掛在邊繼續作戰,這讓他們這幾十年來近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取,贏得虎狼之國的名譽。而寡言少語生“淳樸”的秦人並不理會這些評價,他們只保持着他們一貫以來的漆黑與沉默。

而這回,在這個山東六國喜慶歡騰,較富庶的人家都開起了酒宴、士子游俠們互相彈冠相慶的時節裏,整個秦國竟披麻戴孝,沿着渭河直抵咸陽,數百里秦川為一人而舉哀。恍惚是雪玉之花剎那間開遍了渭河沿岸,綻放出悽美芳華。

即便不是放聲哀號,也是極深沉的悲憫。

王翦到那冰涼的風,不但鑽進了骨髓裏,也惡狠狠地捅入心裏,再從心口深處一路蔓延展開至周身上下,直到遍體生寒。

他後來無數次回想,都僅僅是重複確信了一件事實,昭襄王五十年的這個葭月,是他人生中經歷過的最寒冷的一個仲冬。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彼蒼者天……彼蒼者天!”《黃鳥》的哦聲聞於四野,雖然輕,卻因為唱的人太多,疊在一起,也辨不清是從何處傳來,在寒風中斷斷續續。

他在一户人家門前停下來,又一次緊了緊羔裘,跨步進去,正聽得嬰兒啼哭聲,清脆而尖利,和着一陣狂風,從他裘衣的縫隙間滲透進。那哭聲彷彿一柄鋭利的劍,直直刺入他心坎,責罰着他的軟弱無用與貪生怕死。

雕花木窗前端坐着賢淑女子,懷抱着襁褓轉過身來,輕聲安着懷中哭泣不止的嬰兒,無悲無怒;病榻上躺着已入耄耋之年的老人,目光渾濁;堂前站立着約莫知天命歲數的深衣男子,負手垂眸,不怒自威。

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中年男子抬眼看他,“王翦,你來此所為何事?”

“只是來看看叔父與弟妹。”他言又止,實在説不出口。上回來此,還是太行戰後司馬靳引他見叔父,説是結了異姓兄弟,也希望叔父對他多加照顧。彼時言笑晏晏猶在眼前,誰料不過數年時光,已是天人永隔。

“你素來是個懂事的孩子,若是小靳有你半分懂事便好了……”一瞬間有淚水盈滿眼眶,當種種浮上心頭,他緊咬住下,竭力不讓淚水下來:“司馬將軍……小靳,去了。”關於司馬靳之死,倒也給秦廷帶來些許麻煩,副將自盡無異於對君王裁決的不滿與抗議,再加上武安君的名望之高,在軍中引發爭論。最終為顧全顏面,對外便稱他是與白起一同被賜死。

兩行清淚自窗前女子杏眸滑落,滴答落在嬰兒襁褓,嬰兒尚在呱呱啼哭,他不知道父親已逝,更不知父親為何而逝。

病榻上老人老淚縱橫,他一生歷經三位秦王執政,看盡盛衰榮辱,同僚逝世。而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年輕的孫兒故去,曾孫尚在襁褓,兒子也已鬢生華髮,家中竟無了年輕人。倘若這便是老天讓他活得長久的理由,他寧願早早死去,也不願見故人一一步入黃泉,更見次孫先己一步亡故。

王翦也已淚滿面,他哽咽道:“司馬老將軍,梗將軍,節哀……”節哀,要如何節哀……

那少年郎曾經朝氣蓬,一如初生陽光,但雄鷹尚未展翅,已然折翼。

他還未曾親手指揮一場戰爭,他還未曾向世界展他的才華,他還未曾、未曾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他還未曾……他就那樣死去了,埋骨於黃土再無人知。

後來他聽人説起眼角下畔的淚痣是不祥的相貌。也許是吧。可如果在出生前上蒼就已為每個人安排好了結局,那人們為理想的努力還有何意義?

若是真的,上蒼又何其殘忍。

最`新`沷`怖`網www.maomaoks.com最`新`沷`怖`網www.maomaoks.com他記得長平之後那少年對上他的視線,充滿認真的話語:“小翦。我要做一件我想做的事。可能……不是什麼好事。但我會做下去。你説,如果不是好事……”他猶疑道,“我該不該,做下去呢?”

“有多想做?”

“很想很想,那是我有生以來最想做的一件事。”

“那就去做好啦。”如果知道會是最後這般結局,他想他無論如何都會告訴他不要去做。雖然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想明白,小靳想做的事究竟是什麼。

你想做的事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你就這樣忘記了我們的約定。

“我司馬靳,在此對天立誓,願與王翦為一世之友,為一世兄弟。”太行戰後的信誓旦旦,那年山澗的秋風中,他們曾高唱《無衣》。

分明大家説好要做一輩子的兄弟、一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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