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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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就:趨往。口食:生恬資料。

(25)蓺(yi):同“藝”種植。荏菽:大豆。

(26)旆(pèi)旆:草術茂盛。

(27)役:通“穎”穎,禾苗之末。穟(suí)穟:禾穗豐硬下垂的樣子。

(28)幪(měng)幪:茂密的樣子。

(29)瓞(dié):小瓜。唪(běng)唪:果實累累的樣子。

(30)穡:耕種。

(31)有相之道:有相地之宜的能力。

(32)茀:拂,拔除。

(33)黃茂:指黍、稷。孔穎達疏:“谷之黃者,惟黍、稷耳。黍、稷,谷之善者,故云嘉穀也。”(34)實:是。方:同“放”萌芽始出地面。苞:苗叢生。

(35)種:禾芽始出。褎(yòu):禾苗漸漸長高。

(36)發:發莖。秀:秀穗。

(37)堅:穀粒灌漿飽滿。

(38)穎:禾穗末稍下垂。慄:慄慄,形容收穫眾多貌。

(39)邰:當讀作“頤”養。穀物豐茂,足以養家室之意。

(40)降:賜與。

(41)秬(jù):黑黍。秠(pǐ):黍的一種,一個黍殼中含有兩粒黍米。

(42)麇(門):赤苗,紅米。芑(qǐ):白苗,白米。

(43)恆:遍。

(44)畝:堆在田裏。

(45)任:挑起。負:背起。

(46)肇:開始。祀:祭祀。

(47)揄(yóu):舀,從臼中取出舂好之米。

(48)簸:揚米去糠。蹂:以手餘剩的穀皮。

(49)釋:淘米。叟叟:淘米的聲音。

(50)烝:同“蒸”浮浮:熱氣上升貌。

(51)惟:考慮。

(52)蕭:香蒿。脂:牛油。

(53)羝(di):公羊。軷:讀為“拔”即剝去羊皮。

(54)燔(fán):將放在火裏燒炙。烈:將貫穿起來架在火上烤。

(55)嗣歲:來年。

(56)昂:仰,舉。豆:古代一種高腳容器。

(57)登:瓦制容器。

(58)居歆:為歆,應該前來享受。

(59)胡臭亶(xiudan)時:為什麼香氣誠然如此好。臭,香氣;亶,誠然,確實;時,善,好。

譯文當初先民生下來,是因姜嫄能產子。如何生下先民來?禱告神靈祭天帝,祈求生子免無嗣。踩着上帝拇趾印,神靈佑護總吉利。胎兒時動時靜止,一朝生下勤養育,孩子就是周后稷。

懷胎十月產期滿,頭胎分娩很順當。產門不破也不裂,安全無患體健康,已然顯出大靈光。上帝心中告安,全心全意來祭享,慶幸果然生兒郎。

新生嬰兒棄小巷,愛護餵養牛羊至。再將嬰兒扔林中,遇上樵夫被救起。又置嬰兒寒冰上,大鳥暖他覆翅翼。大鳥終於飛去了,后稷這才哇哇啼。哭聲又長又洪亮,聲滿道路強有力。

后稷很會四處爬,又懂事來又聰明,覓食吃飽有本領。不久就能種大豆,大豆一片茁壯生。種了禾粟苗青,麻麥長得多旺盛,瓜兒累累果實成。

后稷耕田又種地,辨明土質有法道。茂密雜草全除去,挑選嘉禾播種好。不久吐芽出新苗,禾苗細細往上冒,拔節穗又結實;穀粒飽滿質量高,禾穗沉沉收成好,頤養家室是個寶。

上天關懷賜良種:秬子秠子既都見,紅米白米也都全。秬子秠子遍地生,收割堆垛忙得歡。紅米白米遍地生,扛着揹着運倉滿,忙完農活祭祖先。

祭祀先祖怎個樣?有舂穀也有舀米,有簸糧也有篩糠。沙沙淘米聲音鬧,蒸飯噴香熱氣揚。籌備祭祀來謀劃,香蒿牛脂燃芬芳。大肥公羊剝了皮,又燒又烤供神享,祈求來年更豐穰。

祭品裝在碗盤中,木碗瓦盆派用場,香氣升騰滿廳堂。上帝因此來受享,飯菜滋味實在香。后稷始創祭享禮,祈神佑護禍莫降,至今仍是這個樣。

鑑賞中國傳統歌源遠長,但以敍事為主的史詩卻一向不發達,因此《詩經》中為數不多的幾篇具有史詩質的作品,便受到今人的充分關注。《大雅》中的《生民》一篇,就是這樣的作品。

詩序》説:“《生民》,尊祖也。后稷生於姜嫄,文武之功起於後稷,故推以配天焉。”它是一首周人敍述其民族始祖后稷事蹟以祭祀之的長詩,帶有濃重的傳説成分,而對農業生產的詳細描寫,也反映出當時農業已同畜牧業分離而完成了第一次社會大分工的事實。

詩共八章,每章或十句或八句,按十字句章與八字句章前後替的方式構成全篇,除首尾兩章外,各章皆以“誕”字領起,格式嚴謹。從表現手法上看,它純用賦法,不假比興,敍述生動詳明,紀實很強。然而從它的內容看,儘管後面幾章寫后稷從事農業生產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卻仍不能去前面幾章寫后稷的身世所顯出的神奇荒幻氣氛,這無形中也使其藝術魅力大大增強。

詩的第一章寫姜嫄神奇的受孕。這章最關鍵的一句話是“履帝武歆”對這句話的解釋眾説紛紜,歷來是箋註《詩經》的學者最興趣的問題之一。傳把這句話納入古代的高禖(古代帝王為求子所祀的禖神)祭祀儀式中去解釋,雲:“后稷之母(姜嫄)配高辛氏帝(帝嚳)焉。…古者必立郊禖焉,玄鳥至之,以大牢祠於郊禖,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dú),授以弓矢於郊禖之前。”也就是説高辛氏之帝率領其妃姜嫄向生殖之神高禖祈子,姜嫄踏着高辛氏的足印,亦步亦趨,施行了一道傳統儀式,便覺懷了孕,求子而得子。唐代孔穎達的疏也執此説。但漢代鄭玄的箋與傳之説不同,他主張姜嫄是踩了天帝的足跡而懷孕生子的。雲:“姜嫄之生后稷如何乎?乃禋祀上帝於郊禖,以祓除其無子之疾,而得其福也。帝,上帝也;,拇也。…祀郊禖之時,時則有大神之跡,姜嫄履之,足不能滿履其拇指之處,心體歆歆然,其左右所止住,如有人道己者也。於是遂有身。”這樣的解釋表明君王的神聖裔傳來自天帝,是一個神話。然在後世,鄭玄的解釋遭到了王充、洪邁、王夫之等人的否定。現代學者聞一多對這一問題寫有《姜嫄履大人跡考》專文,認為這則神話反映的事實真相“只是耕時與人野合而有身,後人諱言野合,則曰履人之跡,更神異其事,乃曰履帝跡耳”他採納了傳關於高禖儀式的説法,並對之作了文化人類學的解釋:“上雲禋祀,下雲履跡,是履跡乃祭祀儀式之一部分,疑即一種象徵的舞蹈。所謂‘帝’,實即代表上帝之神屍。神屍舞於前,姜嫄尾隨其後,踐神屍之跡而舞,其事可樂,故曰‘履帝武歆’,猶言與屍伴舞而心甚悦喜也。‘攸介攸止’,‘介’,林義光讀為‘愒(qí)’,息也,至確。蓋舞畢而相攜止息於幽閉之處,因而有孕也。”聞一多的見解是可取的。還有兩點:一、足跡無非是種象徵,因此像王夫之等人那樣力圖在虛幻和事實之間架橋似乎是徒勞的。二、象徵的意義是通過儀式的摹仿來完成的,舞蹈之類都是摹仿儀式,而語言本身也可以完成象徵的意義,如最初起源於祭儀的頌詩;正是由於語言的這種表現能力的擴張,神話才超越了現實,詩歌乃具有神奇的魅力。

詩的第二章、第三章寫后稷的誕生與屢棄不死的靈異。后稷名棄,據《史記·周本紀》的解釋,正是因為他在嬰幼時曾屢遭遺棄,才得此名。此篇對他三次遭棄又三次獲救的經過情形敍述十分細緻。第一次,后稷被扔在小巷裏,結果是牛羊跑來用汁餵養了他。第二次,后稷被扔進了大樹林,結果正巧有樵夫來砍柴,將他救出。第三次後稷被扔在了寒冰之上,結果天上飛來只大鳥,用温暖的羽翼覆蓋他温暖他。初生的嬰兒經歷瞭如此大的磨難,終於哇哇哭出了聲,聲音洪亮有力,迴盪在整條大路上,預示着他將來會創造輝煌的業績。那麼,對於后稷遭棄這一棄子之謎,歷代經史學家有許多解釋。賤棄説在魯詩中就已產生,劉向《列女傳》和鄭玄箋都執此説。另一較早的説法是遺腹説,首先由馬融提出。此後,蘇洵持難產説,朱熹持易生説,王夫之持避亂説,臧琳持早產説,胡承珙持速孕説。另外又有晚生説、怪胎説、不哭説、假死説、陰謀説等等。近世學者則多從民俗學角度出發,各倡輕男説、殺長説、宜弟説、觸忌説、犯説等。英雄幼時蒙難是世界的傳説故事母題,一連串的被棄與獲救實際上是儀式的行為。古代各民族中常有通過棄置而對初生嬰兒體質作考驗或磨練的習俗,這種做法名為“暴法”(infantexposure),棄子傳説則是這種習俗遺蹟的反映,棄子神話正是為了説明一個民族的建國始祖的神聖而創造的,誕生是擔負神聖使命的英雄(具有神)最初所必經的通過儀式,他必須在生命開始時便接受這一考驗。而所有的棄子神話傳説都有這麼一個原型模式:一、嬰幼期被遺棄;二、被援救併成長為傑出人物;三、被棄和獲救都有神奇靈異。此詩第三章中的棄子故事,自然也不例外。這一章除了敍事神奇外,筆法也可圈可點,對此前人也有所會心,孫鑛説:“不説人收,卻只説鳥去,固藴藉有致。”俞樾説:“初不言其棄之由,而卒曰‘后稷呱矣’,蓋設其文於前,而著其義於後,此正古人文字之奇。”(均見陳子展《詩經直解》引)詩的第四至第六章寫后稷有開發農業生產技術的特殊稟賦,他自幼就表現出這種超卓不凡的才能,他因有功於農業而受封於邰,他種的農作物品種多、產量高、質量好,豐收之後便創立祀典。這幾章包含了豐富的上古農業生產史料,其中講到的農作物有荏菽、麻、麥子、瓜、秬、秠、麇、芑等。對植物生長週期的觀察也很細緻,發芽、出苗、穗、結實,一一都有描述。而對除雜草和播良種的重視,尤其引人注意。這説明周民族已經開始成為以農耕為主要生產方式的民族。甲骨文中“周”字寫作“田(四格中各有一點)”田是田地,四點像田中密植的農作物,可見周民族的命名是與農業密切相關的。據史載,棄因善於經營農業,被帝堯舉為農師,帝舜時他又被封到邰地。棄號后稷,後是君王的意思,稷則是一種著名的農作物名。周人以稷為始祖,以稷為穀神,以社稷並稱作為國家的象徵,這一切都表明周民族與稷這種農作物的緊密聯繫。那麼對於稷具體究竟是哪一種穀物的問題,唐宋人多以為稷即穄,是黍的一種,清代經學家、小學家則普遍認為就是高粱,這幾乎已成定論。今人又有新説,認為它是禾的別名,也就是粟,去種皮則稱小米。這幾章修辭手法的多樣化,使本來容易顯得枯燥乏味的內容也變得跌宕有致,不於率易。修辭格有疊字、排比等,以高密度的使用率見其特,尤以“實…實…”格式的五句連用,最富表現力。

詩的最後兩章,承第五章末句“以歸肇祀”而來,寫后稷祭祀天神,祈求上天永遠賜福,而上帝念其德行業績,不斷保佑他並將福澤延及到他的子子孫孫。詩中所述的祭祀場面很值得注意,它着重描寫糧食祭品而沒有提到酒(雖然也是用糧食製成),這大約也表明后稷所處的堯舜時代酒還沒有發明吧。據《戰國策·魏策》記載:“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絕旨酒,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則中國酒的發明在夏代,此詩的敍述當可作為一個重要的旁證。而燒香蒿和動物油脂這一細節,恐怕也是后稷所創祀典的特殊之處。

“上帝居歆”云云,則反映出當時可能有人扮的神屍來享用祭品,可供研究上古禮制參考。全詩末尾的嘆之詞,是稱道后稷開創祭祀之儀得使天帝永遠佑護周民族,正因后稷創業成功才使他有豐碩的成果可以作為祭享的供品,一結讚頌的對象象仍落實在後稷身上,而他確也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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