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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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列文興致地馳近家門的時候他聽到大門外有鈴響。
“哦一定是從車站來的人吧”他想“莫斯科的火車正是這時候到達的…會是誰呢?萬一是尼古拉哥哥呢?他不是說了:‘我也許到溫泉去或者也許到你那裡來。’”最初一瞬間他到驚慌和困惑恐怕尼古拉哥哥的到來會擾亂他
天的快樂心境。但是他由於懷著這樣的心情而羞愧於是立刻他無異敞開了心靈的懷抱懷著柔和的喜悅和期待現在他從心底希望這是他哥哥。他策馬向前從洋槐樹後面飛馳出來他看見了一輛從車站駛來的租用的三匹馬拉的雪橇和坐在裡面的一位穿皮大衣的紳士。這不是他的哥哥。
“哦但願是個談得來的有趣的人就好啦!”他想。
“噢”列文快活地叫起來把兩隻手高高地舉了起來。
“來了一位貴客!噢我看見你多麼高興呀!”他叫認出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
“我可以探聽確實她結了婚沒有或者她將在什麼時候結婚”他想。
在這美好的裡他
覺得想到她也一點不傷心。
“哦你想不到我來吧呃?”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下了雪橇他的鼻樑上、面頰上、眉上都濺上泥但是卻健康和快活得紅光滿面。
“第一我是來看你”他說擁抱他和他親吻“第二是來打獵第三是來買葉爾古紹沃的樹林。”
“好極了!一個多麼美好的天呀!你怎麼坐雪橇來呢?”
“坐馬車恐怕還要糟呢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和他相識的馬車伕回答。
“哦我看見你真是非常非常高興呀”列文說浮上純真的孩子般的歡喜的微笑。
列文領他的朋友到一間客房裡去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的行李也搬進了那房間——一隻手提皮包一支套上槍套的獵槍一隻盛著雪茄煙的小口袋。趁他一個人在那裡洗臉換衣的時候列文走到賬房去吩咐關於耕地和苜蓿的事。一向非常顧到家庭體面的阿加菲婭·米哈伊羅夫娜在前廳遇到他向他請示如何設宴招待。
“隨你的意思去做吧只是要快一點。”他說了就走到管家那裡去了。
當他返回來的時候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洗了臉梳好頭喜笑顏開的正從他房裡走出來他們就一道上樓去。
“哦我終於到你這裡來了真是高興得很!現在我才明白你在這裡埋頭乾的那種神秘事業是什麼。說起來我真羨慕你呢。多好的房子一切都多麼好啊!這麼明朗這麼愉快”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忘記了並非一年四季都是天都像今天這樣天清氣朗。
“你的母簡直可愛極了!繫著圍裙的美麗的使女也許會更合意些;但是以你的嚴肅的修道院式的生活這樣子最好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講了許多有趣的消息列文特別
到興味的是他哥哥謝爾蓋·伊萬諾維奇打算在夏天到鄉間來看他。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一句也沒有提到基蒂和謝爾巴茨基家;他只轉達了他子的問候。列文
謝他的體貼周到十分高興他的來訪。在他獨居的時間內他總是有許多不能對他周圍的人表達的思想
情累積在心裡現在他把
天那種富有詩意的歡喜、他農事上的失敗和計劃、他對他讀過的書的意見和批評、以及他自己的著作的大意——那著作雖然他自己沒有覺察到實際上是以批評一切有關農業的舊著作為基礎的——一一向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傾吐。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原是很有風趣什麼事情只要稍一暗示就能領悟在這次訪問中格外妙趣橫生了列文在他身上覺察出好似有一種特別和藹可親和新的又尊敬又體貼他的態度那使得他非常高興。
阿加菲婭·米哈伊羅夫娜和廚師盡力想把晚餐得分外豐盛結果兩位餓慌了的朋友不等正菜上桌就大吃起來吃了不少黃油麵包、鹹鵝和醃菌列文末了還吩咐盛湯來不要等餡餅廚師原來特別想以餡過來使客人驚歎的。雖然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吃慣了完全不同的飯菜他依然覺得一切都很鮮美;草浸酒、麵包、黃油特別是鹹鵝、菌、蕁麻湯、白醬油子雞、克里米亞葡萄酒——一切都
美可口。
“妙極了妙極了!”他說在吃過燒之後點燃了一支
雪茄煙。
“我到你這裡來覺得好像是由一艘喧鬧顛簸的汽船上登上了平靜的海岸一樣。那麼你認為工人本身就是一個應當研究的因素農事方法的選擇都是由這個因素來決定的嗎?自然我完全是個門外漢;但是我想理論和它的應用對於工人也會有影響的。”
“是的可是等一等;我並不是在談政治經濟學就是在談農業科學。它應當像自然科學一樣來觀察現存的現象對於工人應當從經濟學的、人種學的觀點來觀察…”正在這個時候阿加菲婭·米哈伊羅夫娜端著果醬走進來。
“啊阿加菲婭·米哈伊羅夫娜”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吻了吻自己的肥胖的指尖“多麼鮮美的鹹鵝多麼鮮美的草浸酒啊!
…
是出的時候了吧你看怎樣科斯佳?”他補充說。
列文望著窗外正從樹林光禿禿的梢頭後面落下去的太陽。
“是的是時候了哩”他說。
“庫茲馬套馬車吧”於是他跑下樓去。
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走下去小心地親手取下他那獵槍漆匣的帆布套開開匣子動手把那貴重的新式獵槍裝配起來。庫茲馬已經猜測到會得到一大筆酒錢寸步也不離開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替他穿上了長統襪和靴子而斯捷潘·阿爾卡季奇也樂於把這些事給他辦。
“科斯佳請吩咐一聲要是商人里亞比寧來了…我約了他今天來的就領他進來叫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