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廠子黃了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也不知道是因為氣的還是心寒。
“了唄,不明白是咋的。”她突然撲向老六:“你他媽就是個王八蛋!我怎麼瞎了眼睛就跟了你!你連自己孩子都不要…”老六措不及防,被她一把抓在臉上,留下幾道淡淡的血痕。
“我你媽的,你敢撓我!”老六也是動了真火,薅住她的頭髮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小
崽子你他媽長能耐了是不。”張曉芬的力氣完全不能和他相比,被他薅著頭髮一邊打一邊拉出了門,她哭嚎著,卻阻擋不了老六的拳頭落在她的臉上和身上。老六把她拖到門外,抬腿就是一腳:“你個賤貨,痛快點給我滾犢子。沒事兒他媽找削,我
!”張曉芬痛叫一聲,被踹得滾著撞到對面牆上才停下來,他嘴裡的煙倒是被她扒拉折了,呸的一口吐掉菸頭,轉身進了屋。張曉芬嗚的哭著,聽見門被摔的咣一聲響。
她渾身是土,披頭散髮,一隻眼睛也封上了,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晃晃悠悠走到衚衕口,把一個蹬著三輪收破爛的老頭嚇了一跳:“哎呀媽呀,丫頭啊,你這是咋的啦?”她只覺得肚子擰勁兒似的疼,啞著嗓子說了聲:“大爺,他他媽就是個王八蛋…”就眼前一黑,軟軟的倒了下去,從遙遠的黑暗裡,像是有人在說話,卻又什麼都聽不清。老六猙獰的臉在黑暗中晃動:“把孩子了去!”張曉芬哼了一聲,悠悠的醒了過來。
覺頭暈腦脹天旋地轉。白
的天花板,白
的牆,白
的被子。斜上方有個鐵架,挑著兩個藥瓶,一
透明管子從其中一個瓶口垂下來,中間有個小空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著藥水,她抬了抬手,管子另一端紮在她右手上,粘了兩條膠布。
她只睜開一隻眼睛,另一隻怎麼用力也睜不開,脹脹的發疼。渾身上下也哪都疼,尤其是肚子,悶痛著往下墜,像是裡面揣了塊石頭。邊坐著她媽,垂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正在低聲
泣,她開口說了聲:“媽。”只覺得自己的嘴
和嗓子像是幹得快要裂開一樣“芬兒你醒啦!”她媽猛的抬頭,她看見一雙紅腫的眼睛:“你可嚇死我了啊嗚…你怎麼
成這樣啊嗚…”她的眼淚也
了出來。
順著臉淌到枕頭上:“媽…我這是怎麼了…”對面的門一開,進來個護士:“喲,醒啦,別哭別哭,病人現在需要休息。”繼父跟在後面走了進來,摟著她媽安了幾句,帶著她離開了房間,走的時候,還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了看她,倒是一句話也沒跟她說,在醫院的
上躺了三天,她才有力氣坐起來。
收破爛老頭沒丟下她,而是用三輪車把她送到了附近的礦區醫院。有個大夫認識她繼父,於是輾轉著又找來了她的家人。
她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左眼水腫,輕微腦震盪。最主要的是…她產了。老六門前那一腳正好踹在她的肚子上,到醫院護士給她脫衣服時,她的褲襠都被血染透了。這倒是遂了老六的意,她媽見她好了起來,幾次罵她,都忍不住差點要扇她耳光,還是繼父攔著才沒打成。
閨女十五歲就跟別人上,還懷了孕,結果只剩一口氣被送進了醫院,鬧得沸沸揚揚,整個礦區都知道了。這換成哪個媽也受不了。
她自己也是心如死灰,身體上的創傷還不算什麼,心理上卻是大受打擊。繼父當時報了警,警察的說法是要按故意傷害算的話,至少需要張曉芬的證詞,而當時張曉芬還在昏中。
後來老六家派人來談了兩回,她媽倒是瘋了一樣要把老六抓起來,但繼父最後拍板拿了主意,私了。
外面所有人都亂了套,只有她躺在病房裡,冷冷清清的。一個禮拜後,她回了家。按照慣例,還得在家至少待上三個禮拜。產和生孩子一樣,都得坐個月子,不然女人身體嬌弱,容易落下病
。
她媽整天冷著臉,繼父也沒給她什麼好臉,這一個月下來,畢業試考她也沒趕上,後來還是繼父找人給她
了個畢業證。一個月後她開始偶爾出門,發現雖然當面沒人說什麼,但背後總是有人指指點點。別人看她的眼神也彆彆扭扭的。
她後來也想開了,自己這回算是徹底出了名,當地人管她這樣跟男人亂搞的女人叫“破鞋”帶累著她媽和繼父在外面臉面也無光。沒過幾天,又有兩個警察找上門來。說是國家領導人有指示,開始全國範圍的“嚴打”老六已經被抓進去了。
一個警察在裡屋給她做了很久的筆錄,要求她詳細的說了一遍當初怎麼和老六在一起以及相處的經過,包括後來如何挨的打,又怎麼的產。
然後有選擇的記了幾大篇。另一個警察在外屋,繼父陪坐著喝茶。警察走後,她媽倒是跟她簡單說了幾句話,她這才知道。
當初被她帶人打了的那個外校女生舉報說她和“六虎”是一夥的,後來繼父動用人脈,以她產時報過警為理由,把她定
成了“六虎”
氓團伙的受害者。兩天後市裡召開公審大會。
她閒著沒事,也上街去看熱鬧,只見一溜的解放卡車從路上開過去,斗子裡全是人,倆警察中間按著一個被雙手反綁的犯罪份子,脖子上還掛個大牌子,寫著姓名和主要罪狀。第一輛卡車上赫然就是“六虎”一個不落。
她仔細看了看老六,他頭髮亂蓬蓬的,穿著一件髒不拉幾的衣服,脖子上的牌子寫著劉x全,強姦罪、氓罪、聚眾鬥毆罪等等,名字上還用紅油漆畫了一個大叉。其他人等罪名不一而足,都蠟黃著臉,被按著腦袋臉朝地面。
第二輛車上的人卻嚇了她一跳,二嫂和三嫂也被人架著,脖子上的牌子寫著“李x紅,王x麗”下面的罪名是氓罪,倒是名字沒被畫叉,只在脖子上還一人掛了一隻高跟鞋。
三嫂哭哭啼啼的,不時掙扎一下,又被旁邊的警察摁住,二嫂倒是面無表情的低頭站在那裡。所有人被拉到了火車站前,那裡是公審大會現場。
審判人員在臺上挨個宣讀了各人的罪行和判決。犯罪份子們在臺下站成一排,反綁在鐵管子焊成的架子上。
不時有人朝他們扔臭雞蛋或者菜葉子,也有的孩子扔石頭。三嫂被白菜幫子打亂了頭髮,還在不住的哭泣。二嫂鼻子被半拉蘿蔔砸出了血。
整個過程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六虎”被判了死刑,二嫂和三嫂分別勞動教養十三年、十二年,之後所有人又被押上車,在市裡遊了一圈街,然後死刑犯拉到郊區立即槍斃,其他犯人則被拉到西城區的看守所,準備移給監獄和勞改農場。
張曉芬沒去跟著看槍斃,頭重腳輕的回了家,整整一宿沒睡,她知道,如果自己沒有和老六打那一架,很有可能自己今天就也會在那些車上,脖子上掛個牌,然後被判幾年勞改。說起來。
她倒是因禍得福,當然,繼父在背後肯定也使了許多手段,就這樣又過了一年,繼父架不住她媽整天磨嘰,找人改了她的戶口年齡,然後把她辦進了一個廠子去上班,她去了,被安排在庫房當保管員記賬。
廠裡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個“破鞋”女工們大多對她愛搭不理的,連洗澡都躲開她好幾個淋浴龍頭。倒是有幾個平時作風不好的工人時不時的就跑到庫房去她,說些葷話,甚至動手動腳,她忍了幾次。
後來拿庫裡的一鋼釺攆著那混蛋跑了半個廠區,那個人倒是成了別人的笑柄,只是她自己的名聲也再一次臭了,越來越少有人和她接觸,她以為人生就這樣了。又過了一年,突然有個男人到庫房來找她。
她愣愣的看著他,半天才認出來,他就是三年前去當了兵的那個男孩,那年夏天她假裝摔倒,撲在他懷裡,他忍不住親了她的嘴,那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他復員回來,也分到了這個廠當工人,他朝她微笑,她攆他走。
他走了,卻每天都到庫房來看她,給她帶煮雞蛋,有時候是他媽包的餃子,有時候從車間出來滿臉油泥,還是跑過來,呲著牙對她笑。張曉芬明白他的心意,卻想不明白,自己是個名聲在外的破鞋,他圖什麼,他不在乎,他說。
他最喜歡的,是她紅紅的嘴,那年在後山他嘗過,是甜的。現在已經不甜了,還給老六裹過雞巴,她想,後來,他頂著家裡和外界的壓力,執意要娶她。
她其實沒怎麼對他動心,但她媽很高興,極力勸她嫁了。於是她就嫁了。婚禮簡單,也不怎麼熱鬧。婆婆臉
不太好。再後來她有了孩子,男孩,婆婆這才逐漸
出點笑容來。
子過得平平淡淡,她和丈夫談不上多親熱,卻也本本分分的。孩子十歲的時候,繼父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了,她很傷
。
這個男人雖然和她沒有血緣關係,卻實實在在的幫了她不少,她媽在墳前哭了很久。張曉芬以為,按照她媽晚上的那種飢渴勁兒,她會再找個伴。沒想到她媽卻是死了這條心,只是在家專心幫她帶孩子。兩年後,廠子黃了,她兩口子下了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