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謀發潮見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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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陪著竹千代一起去尾張嗎?”

“哈哈。”與三左衛門搖頭嘲諷道“你認為在下的目的地除了駿府,還有其他地方嗎?”

“與三左——”

“少廢話!你若想動手,動手便是!”

“與三左,我是竹千代的舅父。”

“閉…閉嘴!舅父能幹這種卑鄙之事?”

“你先冷靜。聽我說。”

“哼!”

“你以為像條狗一樣戰死在這裡,就是忠義嗎?”

“哥哥,殺了他。這傢伙本就油鹽不進!”五郎揮刀向三左衛門砍過來。

“等等!”伴隨著一聲輕喝,五郎手中的刀被擊落在地。不是宣光,而是熊邸的波太郎,不知何時,他已現身。波太郎一言不發,單是向宣光遞了個眼,他們顯然已經有了某種約定。

“與三左。”宣光又向對方走近一步“總有一天,你會懂得我的用意。你難道不覺得,將竹千代送去今川家,是松平人自取滅亡之道嗎?”

“不覺得。我只遵主公命令行事。”與三左衛門身體顫抖,清楚地答道。

宣光冷哼一聲,道:“我們這些小邦要在這個紛爭不斷的亂世生存下去,道路只有一條,就是想方設法均衡大國的勢力。你冷靜一些聽我慢慢說。無論他們誰取勝,我們都會被勝利者消滅。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明不明白是一回事,但違抗主命,絕非松平人所為。”

“那麼,我就告訴你生存之道:戶田、松平和水野三藩結成同盟,如果今川與織田發生了衝突,則靜觀其變。如此,他們都無法取勝。既沒有必勝的把握,他們自會故棄戰事。”

“那…那怎麼可能?不要做夢了。水野氏已經投靠織田。你戶田的做法也匪夷所思。我們主公為何要聽任你的擺佈?”

“此事你不必擔心。竹之內波太郎先生將竹千代送至尾張後,自有辦法讓你看到三家結盟。”

“竹之內波太郎?他是什麼人!”波太郎不嗔不怒,道:“在下乃碧海郡熊若宮,可聽說過在下之名?”

“熊若宮?”與三左衛門不向戴著斗笠、冷冷佇立在一邊的波太郎望去,甚是震驚“你真的是波太郎?”波太郎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你何時成了織田信秀的家臣?我聽說,你祖上本乃南朝貴人,你何時投了織田氏?”

“與三左,”宣光道“水野、松平和戶田三家若不能結成聯盟,終歸會被織田或今川氏所滅。我們在此戰毫無意義,你不如暫且陪竹千代到尾張,在那裡守護少主,以期將來,怎麼樣?”

“如果我說不,又當如何?”

“那隻能殺了你。”

“哦。”金田與三左衛門又咯咯地咬著牙,但這次聲音卻很弱,他已經沒有那麼憤慨了。雨水已將眾人脊背打溼。他瞥了一眼轎子。德千代和三之助的小臉十分緊張,緊緊盯著已經拉開的弓。轎子裡面很黑,竹千代正襟危坐。雖然只是一個僅四歲多的幼童,他並不特別害怕,也沒有大呼小叫,而是非常安靜,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尾張一直想得到這個人質。”這樣想著,金田與三左衛門突然覺得氣悶,一股熱淚混著雨水,過臉頰。若真打鬥起來,稍有不慎,便可能使幼主被殺,那才真正不可饒恕。想到這裡,與三左衛門心動了,但被欺騙的憤怒仍然在他心底燃燒。

“怎麼樣,你明白了嗎?”宣光問道。

與三左衛門又咆哮起來:“我不從又怎樣?”

“與三左,你太囉嗦了!我已經說過,即便殺了你,我也要將竹千代送到尾張。”

“為何要送到尾張?”

“那還用說!做織田氏的人質。沒有這個人質,織田信秀大人怎會信得松平人?”

“我再問你,”不知何時,與三左衛門握刀的手已經垂下,他已經淋透的身子“若將少主送到尾張,今川一旦得知,豈肯善罷甘休?如果因此導致今川和松平戰事,又怎生是好?”

“不必擔心。松平人完全可以說,是織田氏劫持了人質。”

“好。”與三左衛門叫道。這個耿介的三河武士已經無法忍受類似的問答了。

“只要少主能活下去。”他尋思,只要能夠保證這一點,他便可以再找機會展示三河武士的氣節。

“你們去少主的轎子裡。”他想告訴德千代和三之助不要離開竹千代半步,但話猶未完,他已經合上轎門。

“啊!”五郎政直突然驚叫起來。原來,就在合上轎門的一剎那,金田與三左衛門突然持刀對著自己,好像是要切腹自殺。

人們呆住。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烈的場面。

“看…看…看著我!”與三左衛門大叫著,右手用力將刀刺向自己,大刀深深地扎進了腹部,在腹中猛烈地攪動一陣後,他搖搖晃晃地撲倒在沙地上。鮮血霎時染紅了沙土地,與三左衛門集中全身的力氣,直直盯住宣光。

“這…這才是松平人的…氣節。”他突然將刀從腹部拔出,然後,對準喉嚨,猛刺。鮮血噴湧,與三左衛門雙眼圓睜,身體猛然向左倒去。

五郎震驚得連連後退。宣光默默無語。

波太郎大步走上來,抱起與三左衛門的屍首。

“這確實是你的氣節。明白了,明白了。”與三左衛門已經完全斷氣,但那隻握刀的手卻仍在痙攣。

波太郎默默取下刀,說道:“起轎。”他不想讓轎中的三個孩童看到與三左衛門的慘狀。

轎子又被抬了起來。如今大勢已定,再也沒有人阻擋他們的行動。邁下三級石階,便到了泊船處,三艘小船隱約停在煙雨中。轎子很快被抬上其中一艘船。

確認無事後,波太郎重又回到與三左衛門身邊,望著仍然呆呆立在那裡的宣光兄弟,指著屍首問:“怎麼辦?”宣光和五郎對視一眼,靜靜點點頭。

“那麼…”波太郎環顧了一眼周圍“把他放到船上去。放到我的船裡。輕點兒。”

“是。”戶田家的家臣們應道,然後抬起屍首。

“要扔到海里嗎?”五郎問。

波太郎哼了一聲,瞥了五郎一眼“與三左衛門不想離開竹千代公子。你難道不明白嗎?”

“這…”

“武士有武士的氣節。就讓他去看看竹千代將來的落腳之處吧,那裡很平靜。”波太郎語畢,迅速走開了。

後來,這具屍首被遺棄於竹千代在尾張的臨時寓所前面。向岡崎方面的報告則稱,金田與三左衛門為了奪回竹千代,潛入熱田,最後壯烈戰死。

波太郎登上載著屍首的船隻時,五郎也戰戰兢兢鑽進那艘放有竹千代轎子的船裡。

宣光站在泊船處。

“請您進轎子裡面吧。”家臣勸道,他只是輕輕搖了搖手,依然站在那裡,任憑雨水沖刷。

不久,竹千代和五郎的那隻船首先離岸,接著是護衛的船,最後是波太郎,他們都離開了。宣光依然站在那裡,靜靜地凝望著,直到他們消失在細雨漾漾的海面。

“竹千代…真喜姬…廣忠…五郎…”船消失後,宣光恍恍惚惚地念叨著這些人名。他們究竟會有怎樣的命運,誰也不知道。都是些悲哀的過客罷了…自己和父親也一樣…今川義元和織田信秀概莫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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