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斷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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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再次爬上東面的山坡,將涼涼的光灑向永安城,照亮城牆上下,橫七豎八的屍體。殘存的城牆已經變成了黑褐
,血與泥土厚厚地塗了一層。高處,還不斷有血水
下來,在發了黑的血漬上,塗抹出一抹新紅。
一灘灘或濃或淡的血跡,引了大量的食腐動物。陽光爬上頭頂之前,他們是世界的主宰。
“噢――――”一匹禿尾巴的野狼,張開大口,對著初升的朝陽發出一聲長嘯。
“嗚――噢――”四野裡,野狼和野犬的聲音往來相和,在山谷中迴盪,久久不散。幾隻烏鴉大小的鳥類“嘎,嘎”叫著飛上天空,嘴裡還釣著半截吃食,長長的,不知道是什麼人的內臟。
突然,野狼豎起了耳朵,脖頸轉了轉,撒腿跑了開去。野犬、烏鴉、鷹,還有其他一些屍體中尋覓早餐的動物也跳了起來,四散逃向遠方。
幾匹快馬從西邊飛奔而來,馬蹄聲剎那打破戰場的靜謐。
一杆子弩從半截城牆上探出。然後是幾門小炮,接著,一個個倒在城牆頭,睡得如死屍般的士兵,快速躍起來,挽弓端弩,對準馬匹本來方向。
鄒洬從斷牆後爬起來,跳上身前的瓦礫堆。
是斥候,憑藉高高舉起的角旗,他分辨出來人是丞相在破曉前派出城的斥候。陽光下,高大的阿拉伯馬渾身散發著金光,步履間給人的覺是那樣的神俊。
“韃子退兵,我們勝了!”沒等靠近城牆,斥候便按耐不住心頭的喜悅,高喊起來。
城頭靜靜地,沒有人回話。所有破虜軍士卒拎著兵器站立,呆呆地望著斥候奔來的方向。
“韃子退了,連夜撤兵了,我們勝了!”幾個斥候沒有聽見預料到的歡呼聲,楞了楞,扯開嗓子齊聲吶喊起來。
城頭上低低的傳出幾聲騷動“是麼?”
“真的麼?”隨即,是一聲狂喊“韃子退了!”
“韃子退了,我們勝利了”狂喊聲頃刻間響徹原野,斷牆後,臨城的房屋後,屋簷頂,破城頭,無數隻手臂揮舞了起來,歡呼的聲音一高過一
。
韃子,退了。鄒洬腿一鬆,差點栽倒在地上。扔掉手中已經砍成了鋸齒狀的斷寇刃,跟在斥候身後,一瘸一拐地向縣衙走去。他要把這個消息與好朋友分享,雖然他知道,等他走到近前,斥候早已把詳細情況通報給了文天祥知曉。
一隊隊人,相互攙扶著,出現在街道旁。有傷兵,還有留下來協助守城的百姓,身上血汙未清,臉上卻出了過節般的笑容。彼此之間,一遍遍打著招呼。儘管翻來覆去都是那一句話,‘韃子退了’,卻互相重複著,樂此不疲。
陽光,穿破晨霧,打進永安城內。被煙燻黑的青磚,被血染紅了的碧瓦,一瞬間,那樣的耀眼。
張弘範是在半夜十分退的兵,在發覺永安城不可倉猝而下後,他走得十分果斷。幾乎是前腳把攻城將士召回來,後腳就拔了營。永安城外,方圓十里已經無敵軍蹤跡。斥候們據馬蹄和車轍留下得印記分析,元軍沿臥牛嶺一帶平緩的谷地,撤向了蓮城、汀洲方向。
“看來,張弘範走得極不甘心啊!”看了看參謀們匆匆擺出的形勢圖,文天祥苦笑著說道。
“我估計,張唐和陳吊眼他們,此刻已經擊敗了阿剌罕和阿里海牙,否則,依照達的
子,今天我們還要承受元軍的猛攻!”參謀長曾寰將幾隻白
,代表不確定力量的角旗,添在大田、疊泉一線,謹慎地分析。
“該是如此,他若再不走,就要冒後路被斷的危險。所以,他才會向汀洲轉移,免得張唐真的趕來後,受咱們兩面夾擊之苦!”鄒洬的話語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城內所有的預備隊昨天傍晚已經投了上去。如果今天張弘範繼續攻城,破虜軍就只好讓出永安,執行死守劍浦的備用計劃了。
文天祥點點頭,對鄒洬的分析表示贊同。若不是後路受到威脅,以張弘範的格和用兵習慣,他不會攻到半途而止。
只是元軍這一撤,讓杜滸的很多計劃都落了空。破虜等於只贏了一半福建保衛戰,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在後頭。
張弘範不愧為張弘範,他選擇趁後路沒被張唐切斷之前,移師汀洲。這是一個極其妙的補救招數。汀洲臨近江南西路,一旦戰事不利,元軍可以從容地退到瑞金、會昌一線,避免全軍覆沒在福建南路的風險。而右翼張弘正、呂師夔、阿里海牙等人,也可以自行撤軍,向廣南東路的李恆部靠攏。幾路兵馬雖然都承受了一些損失,卻依然對福建呈夾攻之勢。稍做修整,即可能找到機會再次殺進來。
這就是以全國敵一隅的好處,張弘範有的是本錢,佔不到便宜可以退一步,不在乎一時得失。而破虜軍上下經歷了這場戰役後,雖然面對蒙古軍有了不再畏懼,人數上卻少了接近一半,沒有一年半載無法恢復。
況且福建也經不起張弘範如此折騰,這次張弘範與達焚燬了大量村落和農田,製造了幾十萬無家可歸的
民。馬上秋去冬來,
民的安置、糧食的發放等,都成了棘手問題。再這樣攻防幾次,恐怕無需決勝疆場,光戰場外的消耗,就把福建大都督府消耗垮了。
看著兩路北元兵馬的方位,文天祥再次皺起了眉頭。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很快引了大夥的注意力,一些沉浸在勝利興奮中的參謀停止小聲議論,慢慢聚攏到擺放局勢圖的桌案邊來。
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文天祥擔心的是什麼。但是,這種局勢誰也想不出好辦法。除非破虜軍主動出擊,將張弘範徹底擊跨。可接近十倍的兵力對比,誰也沒有在野戰中,擊潰張弘範的信心。
“丞相何不等等張唐將軍的消息再做定奪!”站在文天祥身邊,默默地計算了一會兒,參謀長曾寰低聲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