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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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掙扎,一行人停住腳步。趙漢子重地籲出一口氣:“大夥在這兒等著,我先出去看看動靜!”這麼說,已經離井口不遠了,就要回到上面的世界了。志誠的心再次烈地跳起來,恨不得馬上回到地面,看一眼寬廣無垠的天光和大地。可是,他必須控制住情,按照趙漢子的要求辦。他的目光吃力地順著趙漢子頭上的礦燈光柱望去,發現前面是一道很陡的斜坡,隱隱向上伸去。這也是個斜井,雖然坡度很陡,路上好象還遍地亂石煤塊,但是,經過了生死磨難,這點困難已經不算什麼了。不過,據自己幾次下井的受,如果前面是井口的話,應該能看見白光。可這裡卻什麼也看不見。他小聲向豁子提出疑問,豁子大聲道:“,井口都塌了,我們是扒個進來後又堵上了!”趙漢子正要離開,志誠叫住了他:“大哥,你等一等!”扭頭對二妹:“大姐,你帶手機了吧!”二妹:“帶了,你…”志誠說:“請您把手機給趙大哥拿著,讓他出去先打幾個電話報警。包括我的單位,還有平巒縣公安局的陳副局長,反正,凡是認為可靠的單位都打!。”肖雲叫起來:“對,也給我們報社打…”張大明說:“對,我還有幾個號碼,你記到手機上,上去後挨個打!”大家熱烈起來。可是,二妹卻遲遲不拿出手機。張大明走到她身邊:“二妹,你怎麼了?”二妹:“這…我…我手機沒電了,你們…”

“二妹,”張大明溫和而堅定的聲音:“我知道,你和他是患難兄妹,你不忍心。可是,我也知道你是明大節的人,否則,也不會來救我們,怎麼辦你應該明白!”二妹:“可是,他是我哥哥呀,是他把我養大的,我咋能把他…你們能不能放他一次,出去不報告不行嗎,求你們了…”二妹嘴裡雖然這麼說,仍然把手機拿出來,邊嗚咽邊:“我知道說這些沒用,也不應該說,可我的心還是…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哪,他要是被槍斃了,我再沒有親人了…”

“不,”張大明輕輕攙扶起二妹:“二妹,你不要被親情矇住眼睛,忘掉他吧,他的心已經黑透了,從現在起,他已經不是你哥哥,他是惡魔,為了錢,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要是知道你來救我們,肯定也會加害你的…”

“不,不會,”二妹大聲反駁著:“他不會,他是真疼我的,他…”她的語氣並不堅定,她想起了剛剛發生過的那一幕,想到他要她做的事,她不再反駁,泣著把手機到張大明手裡:“你別說了,拿去吧,你們報告吧…哥,誰讓你做出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來呀…”張大明接過手機,遞給趙漢子:“大哥,你快上去吧!”趙漢子嘆口氣,看了二妹一眼,把手機拿到手中:“這…這東西咋用啊,我還真沒擺過!”志誠急忙告訴他:“啊,這很簡單,我告訴你…來,我再把幾個號碼輸進去,你就按這個打,把號碼找到,一按這個鍵子就行了!”擺了一會兒,趙漢子基本掌握了,轉身向陡峭的坡道上爬去。可是,當他走出很遠時,二妹才想起一件事,急急對志誠道:“你是不是說要給縣公安局的陳局長打電話,恐怕不行了,我哥說了,天一亮就召開常委會,要把他的副局長拿下來!”還有這種事…

志誠眼前浮現出陳副局長的面容,心中到特別的親近。不怪他態度那麼曖昧,平巒這地方實在不是好人呆的世界呀,稍稍正直一點的人都無法生存下去呀。仇恨的怒火在心頭熊熊燃起,他咬著牙說:“媽的,權力落到腐敗分子手裡,他們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呀!”2此時陳英奇和彭方、程玉明已經離開醫院,回到了彭方的辦公室,三人都神情緊張,臉極差。

彭方向陳程二人介紹了自己被省公安廳朱廳長召見的情況,二人一聽都動起來,陳英奇拍著大腿說:“既然有這個東風,咱們還遲疑什麼,豁出來了,跟他們幹了!”彭方臉依然嚴峻:“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正好又有了行動的理由。不過,一定要保密,要講究策略,你們倆看看,具體該怎麼辦才好?”陳英奇早已有成竹:“密捕。我立刻帶幾名可靠的弟兄趕赴烏嶺,將蔣福榮秘密捕獲…對,一旦抓獲,立即與省廳取得聯繫,異地關押。來個神不知鬼不覺,他們即使懷疑是警方所為,可沒有證據,我們不承認,他們也一點辦法沒有,等案件取得突破,他們想活動也晚了。如果省廳直接介入,彙報到省委,紀檢部門再介入,極有可能通過此案揭開烏嶺的黑幕,到時,他們恐怕已經控制不住平巒了!”彭方和程玉明都認為這個策略可行,還都認為,要當機立斷,迅速行動。彭方問陳英奇打算怎麼辦。陳英說相機而動,到烏嶺後據具體情況確定行動措施。

“可是,也有可能受條件限制,無法保密,那就公開抓捕。他是重大殺人犯罪嫌疑人,手裡有槍,還掌握一個派出所,放任他活動,太危險了…不過,這樣的話,你壓力一定會很大。所以,一旦把他抓住,我們立刻離開平巒,把所有通訊工具全關閉,你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等案件查清了,他們愛咋辦咋辦吧。我估計也幹不了多長時間了,這些年,我憋屈夠了,今天我要痛快一回!”陳英奇說這話時,臉上閃出了光彩,一股雄氣從他的身上迸發出來。彭方看著他,想起天亮常委會就要召開,那時,他就不再是副局長,可他現在還不知道,還這麼起勁地工作。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同志啊,可這樣的人為什麼總是在挫折中生活呢?聽他說的:“這些年憋屈夠了”那麼,這些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彭方最終沒有告訴他明天將發生的事情,而是輕輕撫住了他的手臂,輕聲說:“老陳,你…多保重啊,在抓捕時注意安全,講究策略,蔣福榮有槍,再說,烏嶺是李子的領地,他要是知道了,不知幹出什麼事來。你走後,我立刻部署防暴隊待命,一旦需要,你立即給我打電話,我馬上帶防暴隊上去!”陳英奇豪地:“沒事。這輩子什麼樣的罪犯沒抓過,出不了什麼事。他李子真要敢阻撓,我對他也不客氣,一起抓!”看著彭方:“局長,關鍵看你能不能頂住,咱們要抓的可是縣長的弟弟,李子的派出所長,事前既不請示又不彙報,恐怕將來不好代呀!”彭方憂鬱地一笑:“既然這麼做了,我當然有思想準備。法律上沒有規定抓縣長的弟弟就得請示,必須經過他哥哥批准再抓,我只知他是重大殺人犯罪嫌疑人,做為公安局長,我要履行黨和人民以及法律賦於的職責,我有這個權力!”

“好,有你這話就好!”陳英奇身板一下得筆直“啪”的敬了個標準的舉手禮。

彭方忽覺心頭一熱。

陳英奇轉過身對程玉明:“咱們馬上出發!”二人匆匆向門口奔去,彭方突然產生一種要淚的覺,向前跟了兩步,脫口叫出一聲:“老陳…”陳英奇站住,回過身,疑慮地:“局長…”一瞬間,彭方改變了主意,只是盯著陳英的眼睛說:“一定要注意安全!”陳英奇滿不在乎地一笑,搖搖手,轉身向外奔去。彭方下意識地跟著他的背影往前走了幾步,才慢慢停下來。

他想把天亮召開常委會的事告訴他。現在,他就要冒險奔赴抓捕一線,做為並肩作戰的戰友,明明知道他政治命運即將發生轉折,卻瞞著他,事後真無法向他代。可是,彭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這不僅是組織紀律問題,他擔心會擾亂了他的心情,影響他的行動。

可是,他沒有想到,陳英奇終於知道了這事。半個小時後,他接到他打來的電話:“彭局長,出發前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是不是明天常委開會要撤換我的事?”彭方一愣:“這…你怎麼知道的?”陳英奇:“我兒子打電話告訴我的!”

“你兒子…他怎麼知道的?”

“蔣福榮告訴他的…”陳英奇在手機裡講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原來,他兒子雖然定下去辦公室上班了,可晚上還住在派出所裡,剛才,蔣福榮酒氣熏熏地把他從被窩裡拽起來:“起來起來,你他媽還睡呀,趕快收拾東西滾!”兒子鬧得愣愣的,問咋回事,蔣福榮罵咧咧地說:“回去問你爹去吧。媽的,我們烏嶺對他這麼好,連他的傻兒子都養著,他還整我們…告訴你吧,天一亮縣委就開會,你爹就不是什麼局長了,你也就不是局長的兒子了,快滾吧!”兒子當時就哭了,然後給他打來電話。

彭方聽完介紹,心裡不知是啥滋味,只能無力的安著:“老陳,你…你一定要住,要正確對待。你…還行嗎?要不,你回來吧,讓程玉明指揮這次行動吧!”

“不,”陳英奇大聲說:“你別惦念我,我五十歲了,什麼事沒經過,這種事還壓不垮我,其實,我早有退下來的心思,只是被他們這麼拿下來心裡不舒服罷了。現在常委會不是還沒開嗎,我不還是公安局刑偵副局長嗎,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行使刑偵副局長的職權,我非親手把蔣福榮抓住不可。”換了口吻:“對了,看這情景,密捕恐怕有困難。我看這樣吧,你現在就把防暴隊派上來,準備支援我們!”彭方急促地:“好,我親自帶他們上去…老陳,你一定要保重,要注意安全!”陳英奇的笑聲:“你放心吧。不過,話說在前面,我要真犧牲了,你一定替我向領導反映,想辦法給我那傻兒子安排個工作,當不當警察沒關係,我知道他素質不行,可是,給他個力所能及的崗位,讓他有碗飯吃!”

“老陳,你說些什麼呀…”陳英奇的笑聲:“真的,你一定答應,要不,我死了都閉不上眼睛!”陳英奇關了手機,可彭方的眼淚已經出來。他揮去淚水,立刻命令指揮中心通知防暴隊集合。然而,命令剛剛發出,桌上的外線電話又急促地響起來。他抓起話筒放到耳邊,傳來的是一個急促有力卻很陌生的聲音:“您是彭局長吧。我是省廳刑警總隊,姓季,請您馬上下樓,在街道對面的路口…”季總隊長!

彭方心如擂鼓,放下電話立即衝出辦公室,三步並做兩步奔出公安局辦公大樓。

他用眼睛向前仔細地搜索了一下,果然,在對面街口路燈照不到的陰影中,影影綽綽停著兩臺越野大吉普,一臺是4500,一臺是“三菱”他匆匆穿過大街走過去,快走到轎車跟前時,4500的車門打開了探出一個人頭:“彭局長,快上車!”彭方叫了聲:“季總隊長”低頭鑽進車內。

車裡,除了駕駛員和季總隊長,還有兩個不認識的中年男子。

彭方和季總隊長打過道,因此不用介紹,可另外二人卻很面生。季總隊長給他做了介紹:“這位是省報的呂副社長,這位是市局平安分局刑警大隊的趙大隊長。我們是按照省廳領導的指示,緊急趕赴到平巒的。所以剛剛通知你,主要是為了保密,還請您諒解。現在,我把情況介紹一下…”季總隊長說,他們所以匆匆趕來,主要是為了救人。市局平安分局刑警大隊的一名同志和當記者的子前往烏嶺後突然失去了聯繫,昨天夜裡,平安分局刑警大隊接到平巒一個群眾的舉報電話,說他可能出事了,非常危險,需要馬上營救,還說不能和當地公安機關聯繫。他們到問題嚴重,就向省廳做了彙報,幾乎與此同時,省報的領導也向公安廳反映,他們有兩位同志去烏嶺採訪,失去了聯繫。省廳早已將烏嶺納入打黑除惡視野之內,並採取了必要的措施,現在聽到彙報自然十分重視,立刻責成刑警總隊採取行動,季總隊長立即率領幾名幹的同志趕來,報社的領導和平安分局的刑警大隊長也同時趕來。

季副總隊長剛剛說完,趙大隊長就用焦急而懇切的語氣動地說:“彭局長,我們這位同志曾經和我聯繫過,說去了烏嶺,我覺,他是擔心自己出事,為防備萬一才把去向告訴我。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刑警,希望您一定配合我們,把他救出來。”報社的副社長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彭方控制著自己,平靜地彙報了本局的行動情況,包括陳英奇已經出發,防暴隊正在待命的情況。季副總隊長聽後一拍大腿說:“太好了,我們馬上出發,最好能追上陳英奇他們!”陳英奇正在車裡代任務。除了開車的程玉明,車裡還有三個年輕警察,其中兩個是刑警,一個是治安大隊的曲寶明。他是陳英奇用電話特意調來的。此時,他眼睛盯著他們說:“挑選你們,主要是因為你們可靠,平時你們不是總說憋氣嗎?今天,就讓你們痛痛快快乾一場…”三個年輕人聽完任務之後,眼睛都亮了。曲寶明揮了一下拳頭:“太好了,早該有這一天!”程玉明邊開車邊補充道:“陳局,還有另外一個任務,咱們爭取一起完成!”

“對,還有另外一個任務,更加艱鉅…”陳英奇正要解釋營救志誠一事,手機突然又急促地響起來,看了一下號碼,急忙放到耳邊:“彭局長,有什麼事…什麼,省廳刑警總隊…季總隊長,您也來了,太謝謝您了…”關了手機,他動地對程玉明和三個年輕刑警說:“你們聽見了吧,省公安廳刑警總隊來人了,季總隊長親自帶隊,和彭局長一起上來了。”車內幾人都動起來。程玉明說:“他們可真能保密呀,人到了咱們才知道!”陳英奇:“他們這麼做算對了,要是事先通知,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一個年輕刑警說:“哎,省廳怎麼知道這事的,趕來得這麼及時?”陳英奇沒有回答,但是,蒼黑的臉上現出驕傲的神情。他對開車的程玉明大聲道:“加快速度!”車速加快了,車燈如劍,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光芒,向前疾駛而去。

陳英奇向車窗外望去,除了車前的燈光,外面一切都黑沉沉的。他知道,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過一會兒,東方的天際就發白,曙光就會到來。

這時,志誠的面影又浮現在他眼前。他心裡喃喃地說:“小夥子,我來了,對不起,我曾經軟弱過,害怕過,可現在我不怕了,什麼也不怕了,你在哪裡,但願還不晚…”3志誠還在井下,但是,離地面只有幾米了,井口就在前面,可是,他不得不焦急地忍耐著,等待著。

此時,幾人都覺得時間太慢。趙漢子出去的時間並不長,可他們卻覺得有一年了。等了一會兒,實在耐不住了,就鼓動豁子,讓他帶路,磕磕絆絆地爬到了井口附近。豁子手往前一指,小聲說:“井口就在前面,趙大哥出去後又把它堵上了,搬開幾塊石頭就見著天了!”是的,前面肯定就是井口。志誠也察覺出來了:這裡雖然還那麼黑暗,可覺上卻和井下不一樣,空氣都不一樣。井下雖然也有空氣,可那是陳舊、沉悶、死亡的空氣,這裡的空氣卻充滿了清新和希望。

因為離井口近了,幾人都盡力保持沉默,就是說話聲音也壓得很低,都焦急地等待趙漢子歸來。

二妹打破了寂靜,她輕輕嘆口氣說:“就是出去了,你們怎麼離開呀!”志誠被說得心一動,是啊,光顧著高興,可出去怎麼辦?上次,你是在陳副局長的掩護下逃走的,現在,肯定要比那次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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