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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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服裝工場間的機器還沒停下來,一支支長長的光燈開得雪亮,角落裡的搖頭電扇在飛速轉動,調劑女工們神經的大喇叭里正在轉播電臺的輕音樂節目。
杉杉的工作很辛苦,上一小時班,就得實實在在幹一小時活。不像他在電影院裡管理冷氣間,機器一開動,保證不出故障,他就可以到休息間看書、打牌、放錄像、吹牛聊天。而到了秋、冬、三季,便更輕閒。裝修地下室輕音樂茶座、檢修電影院的電路、修理舞廳壞了的彩燈這些活,全是他主動去攬過來做的。他不做,沒人會說他幹少了。
每次到杉杉的服裝廠來,梁曼誠拿子的工作與自己的相比,心頭就會湧起股要對杉杉照顧得更好的
情。她每天來做八小時,真正是辛苦。現在已是秋天,都要開電風扇。在盛夏三十幾度氣溫下,一大群女工們埋在堆得幾乎齊天花板高的面料、布匹和縫紉機、拷邊機中間,那滋味同在蒸籠裡幾無差別,何況還有機器聲、喇叭聲這些噪音。
杉杉每月領一次工資,真不容易。她賺的是人們常說的血汗錢。
輕音樂停下來了,質量不高的擴音喇叭"吱嘎嘎"怪叫了幾聲,傳出一位潑潑辣辣的老大姐的聲音:"姐妹們,大家辛苦了。現在我把今天晚上各人做的數目報一遍,聽好了:王秀虹領子二百七十八條,李玉珍袖子二百四十五隻…"我的媽呀,定時定量,還真嚴格呢。
梁曼誠的臉不時地在窗外晃來晃去。有個挨窗坐的女工看見了他,抿嘴一笑,俯身向對面那個女工悄悄說了句什麼,那胖乎乎的女工急速地朝梁曼誠瞥一眼,又把話傳給第三個人。一忽兒工夫,杉杉從一大堆邊角布料後面站起來,喜盈盈地朝梁曼誠擺擺手,表示她已曉得他來接了。
機器聲停下來,潑潑辣辣的嗓門仍在繼續報著各人加班做出的數量。梁曼誠看看錶,九點五十五分,快下班了。
鈴響過之後,步出服裝廠的女工們嘻嘻哈哈說笑著走出來。不曉得哪個最先拿梁曼誠打趣開玩笑,自行車脆朗朗的鈴聲裡,響起一片朗的笑聲。
"杉杉,你真好福氣。女兒那麼大了,加個班小梁還來接你。"
"人家是保鏢。"
"讓我們這麼漂亮的杉杉吃了虧,梁曼誠心裡過得去嗎?"
"你這位老梁同志,真是忠心耿耿啊!"
…
杉杉笑得合不攏嘴,幾次上車,都沒跨上去,她乾脆一按車鈴,尖脆的嗓門叫道:"你們眼紅,喊自己男人也來接嘛。"女工們嘰嘰喳喳指點著,哈哈嗬嗬歡笑著,紛紛騎上自行車揮揮手離去。
杉杉親暱地朝梁曼誠嚷嚷:"走啊!表揚了你幾句,你骨頭都酥了?"梁曼誠推出自行車,和杉杉並肩沿著馬路騎回去。
十點過後的馬路上,行人稀少寥落。路燈的光影不時把兩人並肩行駛的影子拖長、拖長,繼而又縮短、縮短,幾乎疊印在一起。
"累嗎?"梁曼誠關切地問杉杉,帶著若有所思的語氣。
"本來有點困了。"杉杉笑道,"一聽說你來接我,心裡高興起來,就不覺得累了。噯,云云的作業,你給她檢查了嗎?"
"呃…"梁曼誠一驚一怔,他滿腦子都是梁思凡到來的事,早把杉杉叮囑的事忘了。
"忘了吧!"杉杉的情緒甚好,息事寧人地道,"我就曉得你記不住這事。沒關係,錯了明天我讓她訂正。"梁曼誠的車速慢了下來,沉般道:"我不是故意忘的,今天出了件事。"
"什麼事啊?"杉杉的車也跟著慢下來,轉臉饒有興味地瞅了丈夫一眼。
"對我們家來說,就像摜了顆炸彈。"
"曼誠,你…你在單位上出事了?"杉杉的語調變得驚慌失措,一臉的緊張。"是替人家裝修,收了錢的事?"
"哪裡?"梁曼誠看她的模樣,心中愈加不忍,"幫人幹活,按鐘點收錢,這是勞動所得,哪會出什麼事兒!"
"那你說的是什麼事?"
"私事。家庭裡的私事。"
"我讓你越講越糊塗了。"
"杉杉,我對不起你。"梁曼誠用充滿懺悔的聲音道。
杉杉剎了車,從自行車上下來,扶著車把道:"到底是怎麼啦?你下車,把話講講明白。"梁曼誠也從自行車上下來,邊慢往前推著車,邊以低沉的口氣道:"記得嗎,我們相識時,我曾讓介紹人告訴過你,我
隊落戶在雲南的西雙版納,有過一次婚姻。"
"你們不是離婚了嗎?"杉杉突然用懷疑的口吻道,"難道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