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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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離開苗家“鳳寶莊”時,苗沃萌作了主讓她帶走師弟。

而在他們返回“幽篁館”不到兩天,一筆為數不小的銀錢送至她手中。

他沒有附上紙信,只讓送錢來的家僕傳話,說是買‘甘’的銀兩。

那筆錢退不能退,畢竟是“及時雨”啊,讓她能夠重新安頓大夥兒,給病得有些脫了形的師妹仔細養身。

當初賣‘洑洄’的錢用來買了地,有幾處向陽山坡的土是頗肥沃的,之後‘幽篁館’亦當起小地主,打算將坡地闢作農田租出,若不是霍淑年兵來如山倒,這事早就成了,沒想拖了這樣久。

陸世平回‘幽篁館’待下整整一季,直到師妹身子好利索了,闢地為田的事也已按部就班在做,她才又離去。

這次離開不再瞞著師弟、師妹。

一開始他們自然要阻她的,但她衝著他們撂下話——她沒嫁人,總有一天要回來與他們窩著,然前提是,師弟得娶師妹,師妹得嫁了師弟。師弟、師妹不成夫,她沒法跟他們一塊兒過活。

事情還得挑明講開。

師弟這石頭腦袋是認死扣的,師父臨終前代的事,他一聲不吭認到底,今生當真非她這個大師姐不娶。

師弟認娶,她總能不嫁吧?心想她自個兒躲得遠遠的,等他跟師妹生米成了飯,她自可“轉危為安”頭疼的是,凡事明靈動的師妹竟也由著師弟如此,如此再蹉跎下去,又該怎麼辦?

撂下話,她搖著小蓬船走了,師弟與師妹亦搖船跟來。

她由著他們跟,最後在“牛渚渡”泊了船,她花上三天,就在這滿是水蘆葦的渡頭附近尋到一處稍嫌破舊的屋子賃下長住。

將屋子賃給她的是一位年近古稀的南婆婆,老人家膝下無子,丈夫兩年前已亡故,留下些許地產。

南婆婆租金收得甚是便宜,矮屋前還有用竹籬笆圍起的小院,屋後爬過一座小緩丘,開有一座小井眼,井水頗清甜。

陸世平賃下屋子後,修繕的活兒全都自個兒動手,師弟、師妹亦幫上不少忙。

如今,他們時不時搖船來“牛渚渡”尋她,見她手邊的活越來越多,過得自在,倒也不再纏著她要她回‘幽篁館’。

‘幽篁館’如今可說僅剩一個名罷了。

衝著苗家‘鳳寶莊’所收的‘洑洄’、‘玉石’,以及輾轉落入苗家手中的‘甘’,仍不斷有文人雅士登門求琴,但館內老師傅們已金盆洗手,杜旭堂與霍淑年制琴功夫也不見絕,至於陸世平…她漸漸懂得師父寧缺毋濫的心境。

制琴,有美材,方能揚琴心。

這琴心是制琴者之心,亦是鼓琴者之心。

尋尋覓覓,或者終其一生也尋不到一塊奇木,而心無盪,製出的東西不過是死物。師父並非孤高自賞,而是從心隨意罷了。

她亦想做到從心隨意,但,仍得養活自己個兒。

在‘牛渚渡’住下,她開始做些姑娘家的巧玩意兒,玲瓏妝盒、八角鏡盒、六角繡盒等等,有些想法還是從苗家老太爺的七巧朱盒而來的。

後來是因她替南婆婆重新理過當年陪嫁的一隻桐木衣箱,刨掉極薄極薄的一層表皮,磨光再上漆油,整得宛如新物,南婆婆見她手藝巧,又見她做出的那些木盒,才幫忙牽了城內大繡莊這條線,讓她的東西有個顯眼的地方寄賣,之後才又攏來繡莊裡的一批大小繡娘搶著跟她訂製小物件。

說到底,她之所以在‘牛渚渡’居落,接著城裡訂單,時不時搖船入城中水巷貨,一是局勢不明前,絲毫不想夾在師弟、師妹之間;二是得掙錢養活自己;三是為了方便打探苗三爺消息。

他說,她若堅決要走,將不願再見她。

她不能捨下師弟。

師父待她思重如山,師弟是杜家唯一單傳,她不護他護誰?再有,還有師妹唉!師妹大病不知如何,師弟若深陷囹圄,情況只有更糟。

她走了。

在那一夜過後。

‮夜午‬夢迴寸,她常要記起那一夜宛若再無明的抵死糾纏。

身軀被硬生生剖開般疼痛,卻有燎原大火不斷、不斷狂燒,異祥,異樣潤,彷彿火裡裹著水,裡掀起烈焰,痛與痛快,含與被包含,都如此淋漓盡致、全然溶容。

於是忽略了痛,只記當下痴,每每思起,只知一遍遍沉溺在那餘韻當中…

衣衫盡褪於身下,她在一片虛軟中緩緩回神,連身下磕著某物也沒法挪動身子半分,力氣真若用盡似的,僅能供她懶懶掀睫磕得她微微生疼的,原來是那方她從火堆中搶下的奇木。

木已有琴的模樣,安了七絃,卻還沒來得及調正弦音。

她把未完成的琴擱在內側榻邊,而這一夜,他與她幾是滾遍榻面,何時琴被衣褲與被褥捲了來壓在身下,也沒什麼記憶。

然後她抬睫瞧他。

與她深切過的男子坐在榻邊,在格窗進的月中,他半身的光、半身朦朧,五官清美中帶輕鬱,他手裡抓握某物,指間不住摩挲,彷彿一再確認那東西為何?有著怎祥的繡紋?

他還將那東西湊近鼻端輕嗅了嗅。

待她定睛再看,已滿面通紅。

就算有了最親密的肌膚之親,見自個兒爹身小衣落在他掌中,被他抵近嗅聞,她全身仍教紅又狠狠衝染了幾遍。

眉峰微蹙,目光美…她一直記著他當時的眉眼神態。

每每想起,心似要化掉一般,熱著,亦痛著…

“…唉呀呀,不過依我瞧來啊,苗家三爺即便眼盲了,只要那張美臉不變,渾身儒雅清俊的氣度不改,趕著喜愛他的姑娘家是絕不會少。”小管事吃著糕點,喝口茶,不住直聊。

“就說林閣老家的嫡親長孫女兒吧,那可是太湖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才女,眼高於頂那是一定的,聽說對苗家三爺傾心得很,還親自攜琴上苗家‘鳳寶莊’琴館,就為了一睹苗三爺風采,跟他討教琴藝呢!嘿,要我說唉,討教是幌子,多親近親近才是真的。”陸世平回過神,恍惚聽著,恍惚問:“那苗三爺讓林家小姐遇上了嗎?”

“嘿嘿,自然是遇上了呀!聽說還在他們‘鳳寶莊’琴館樓上處了好些時候,苗三爺才放林家小姐下樓呢!”

“喔…”她低低啞啞應了聲,捧著茶又喝,一口氣喝盡杯中甘

心湖沉靜,沒什麼特別覺,只模糊想著…這祥也好,他算算都二十四、五,早該尋一門好親事定下。閣老家的嫡小組肯定才德兼備,配他,那是很好的,就希望那位小姐待他好,多疼疼他些…

她忽地起身,一站起,才意會到自個兒舉止怪異,忙扯開笑,道:“我該走了,這一待聊得暢意,欸,都把時辰也忘了,後頭還有幾家的貨得送呢!”小管事也沒再多留她,只命人將兩盤小食打包,硬給她帶走。

出繡莊後院,下石階,她躍進泊在小水巷的篷船,爾後回眸朝送她出門的小管事頷首致意,長櫓搖啊搖地順水而去。

“咦?”目送小蓬船離開的小管事正折回後院,腳跟一頓,雙眼眨了眨。

略窄的水道上,一張烏篷長舟同祥順水搖去,以徐徐之速緩行,毫不貪快。

烏篷的軟簾被風一吹,翻揚兩下,隱約覷見坐在裡邊的素袍男子,以及橫置在他膝上的盲杖。

“琴會不都散了,苗家三爺還沒走嗎?”小管事疑惑地自言自語,隨即聳聳肩,轉回繡莊後院。

送完一篷子的大小物件後,陸世平回程在熱鬧大水巷邊又暫且泊船,買了張記的乾燒醬鴨、“九華堂”的酥餅,然後又買了點茶葉,這才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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