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一連串問題奔湧般地聚集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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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五六反覆尋找事發當時的目擊證人.終於獲得了一個重要線索:有人見證,卡車向受害者撞去時,車速突然加快。撞倒受害人後,車子又往後倒了一下,才停下。這說明.車子是在受控的情況下撞向勞爺的,而且此刻控制車子的那個人還有意識地踩了一下油門,讓車子加速。這一腳油門明顯是有。加害意圖”的。那麼這一腳油門究竟是誰踩的?因為在訊問中,司機和那個“逃逸者”都不承認踩過油門。尤其是那個“逃逸者”縫說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車前頭轟地巨響了一下,車就停了。他發現司機整個都僵呆了。自己忙跳下車,去看看到底撞著了啥。一看被撞的是個人,就嚇得趕緊跑了。

從那“一腳油門”上得到啟示.趙五六立即對一直被封存著的那輛肇事車進行了極周密的勘查.終於從油門踏板上採集到一些沙粒和泥樣。而後又從那個逃逸者的家裡搜出了那雙事發當時穿的舊鞋。從鞋底上也找到了殘留的那一點沙粒和泥樣。對這兩份沙粒和泥樣的成分化驗,發現在油門踏板上的有一部分東西的成分跟“逃逸者”鞋底上的是完全一樣的:這蕕無可辯駁地證實,在行車途中,很可能就是在出事的那一剎那.這傢伙確確實實曾經踩了油門一腳。

“這不可能。這不是dna你們別拿這來蒙我。我不吃這一套。”那傢伙一開始還假冒懂行,大聲嘲笑刑偵人員。後來,趙五六告訴他,是的,這泥樣的確不是dna,但是泥土中混雜的花粉粒子成分也是獨特的,甚至可以經數十百年而不變。它同樣可以告訴我們你去過哪裡,在哪兒留下了你真實的軌跡。在法律上它是可以作為呈堂證據的。他愣住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又強辯道:“我當時發現車子搖搖晃晃向路邊一個人撞去,想替他踩剎車來著,可能沒踩著剎車,踩到油門上去了。”趙五六問他:“你會開車嗎?”他吐吐地回答:“不會…就是會,那麼緊張的一刻,也有可能踩錯。”趙五六又問了他一聲:“你到底會不會開車?”一邊問,一邊把調查所獲得的他的駕照複印本扔在了他面前。

他這才傻了,慢慢答道:“我會…”經過詳細的摸查,當時趙五六已經知道這個周姓的“逃逸者”是饒上都座車專職司機的一個遠房親戚,自身也是一個老司機。

“你是一個老司機了,還分不清剎車踏板和油門踏板?”趙五六問。

“著急慌忙地就踩錯了唄。”他狡辯道。

“你說你一慌,踩剎車踩了油門。但是為什麼在離合器踏板上也找到了你鞋底上的東西。總不能說為了踩剎車,一腳錯踩到離合器踏板上去了吧?那也太離譜了吧?你的腿那也伸得太長了吧?”趙五六挖苦道。

“這…”那傢伙張口結舌了。

“我們在剎車踏板上同樣找到了你鞋底上的那點東西。這又說明什麼?”趙五六再問。

“…”他完全沒話可說了。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為什麼?為什麼在三個踏板上都找到了你鞋底上的東西?”趙五六追著問。

“…”他把頭低了下去,臉越來越蒼白。

他當然沒法再回答。事實是,有人早就把勞爺的行蹤告訴了他。他算定了這一刻勞爺會從附近一家咖啡館裡出來。他就拉著喝醉酒的司機發動著了車.當卡車著勞爺緩緩開出,快接近時,他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手,控住方向盤,同時又去踩了一腳油門,讓車快速向勞爺撞去。撞倒以後,他下意識地又猛踩了一腳剎車,接著又踩離合器,換成倒檔,把車向後倒了幾米,這才停下車,棄車而去。

事情到這兒,本來是可以打開一個缺口.乘勝追擊,擴大戰果的;但那傢伙卻一口咬定自己踩錯了踏板.與“事故”無關,當然也絕口不代相關內情。案子一度無奈又擱下了。

“那和順麵館老闆又是咋回事?”邵長水問。

“你別急。那傢伙雖然還想賴,但到這個份兒上,我心裡踏實多了。不想認賬?你不想認就不認了?有那好事?”趙五六嘿嘿冷笑道。司法改革後,即便是“零口供”.只要證據確鑿,形成可信的證據鏈,法庭同樣可以對犯罪行為進行最後認定。

聯繫拓片被盜、保險櫃被炸和勞爺被殺,這三件事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消息洩。盜拓片的怎麼會知道它藏在邵長水家?炸保險櫃的怎麼知道祝磊的材料藏進了銀行保險櫃?特別是,勞爺為了保護自己,一度在陶里已經裝得非常的“灑脫”了,只知替饒上都賣命地幹活兒,除此以外就是。吃喝玩樂”都在這麼樣地“瞎混”了,這些人為什麼還要殺他?惟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還是摸到了勞爺的底牌。那麼勞爺這張底牌又是怎麼透到那些人那兒去的呢?

“說老實話,一開始就是打死我也不會懷疑到和順麵館的老闆那兒去。準確點說,是那個老闆娘:完全是八竿子挨不著邊兒的事嘛。”趙五六慢慢地說道,‘‘那幾天裡.我也非常苦惱。你可能沒怎麼注意。那會兒,我消失過兩天=我在咱省廳招待所裡找了個小房間,關起門來,把這幾檔子事的昕有文字、影像和聲音材料都翻來覆去地看,翻來覆去地聽。曹楠這小丫頭幾次都提到李分。但我就是不相信李分會是那個‘家賊’。也許我對我們自己的同志有些偏心。但我這個偏心是有一定的依據的。我們隊伍裡這些年的確出了一些變質分子。但是要讓一個同志這樣去出賣自己的同志,置他們於死地.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賣.肇事,這已經不僅僅是什麼變質的問題了,甚至都不僅僅是幫兇的問題,就是窮兇極惡,就是惡貫滿盈。無論如何我不相信這就是李分。這個李分,這些年神上有些衰退,身體上有病,都是個原因,還可能失去了應有的那點生活情和必須堅持的理念,可能也是一大問題。但從兒上說,他是個正的人,還應該說是比較軟弱的人。他跟當下許多男人一樣,表面‘囂張’,‘強硬’,其實骨子裡軟弱。這也是我們中國的大老爺們的一大通病。缺少的就是像勞爺那樣在關鍵時刻能豁得出自己的人。況且也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做了這些事。當然,要排除李分,總得有另一個‘裡通外’的傢伙。要不然,這些完全由內部掌握的消息怎麼走漏到犯罪分子那兒去的呢?在仔細摸查了又摸查了以後,突然一個非常悉又常常被我們忽略了的名字跳了出來,那就是和順麵館。特別是在反覆聽了曹楠跟你談話的錄音後,我注意到,她和勞爺之間那次傾心的談話就是安排在和順麵館的。我的心當時就重重地格愣了一下。是啊,那會兒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勞爺玩的那套變臉手法。在此前,在此後,勞爺再也沒有跟人袒過自己的意圖。就這一回。他連我這樣的老朋友都沒來透嘛。那麼他的變臉意圖到底是誰洩給殺他的人的呢?難道是曹楠?曹楠是個不得了的丫頭。別瞧她面面的,蔫蔫的,但她骨子裡隱著一股子硬氣,也就是說,在關鍵時刻,她是特別能豁得出自己去的。她特別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正是她身上的這點氣質,讓不少大老爺們都喜歡接近她。我派人一直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沒發現她跟什麼團伙有來往。再說她有可能出賣任何人,但絕對不可能出賣勞爺。不僅僅是她沒有任何理由出賣勞爺,而是在情上她不會出賣他。這丫頭一直特別欣賞勞爺身上那點情,那點超脫,那點執著和非理的理。為此,她把他當作神上的父親。我沒有理由去懷疑她。這樣,我扒拉來扒拉去,最後發現一點,就是所有這些相關人士談他們的機密情況,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先後都去了同一個地方:和順麵館。他們,也包括我,都把和順麵館當作說‘悄悄話’的最可靠的地方…特別是我忽然想起,那天你夫人向我報告了拓片情況,我向焦副廳長和李分談這情況時,恰恰也是約他們上和順麵館去吃宵夜來著…所有這些事,一件件,一樁樁全都跟和順鉤掛上了。當排除了其他一切可能以後,我便‘盯’上了這個麵館。不久我就發現麵館的老闆娘和饒上都有一腿子,而且來往還相當密切,相當親密…我們都曾疑惑過,這個千萬億萬富翁,居然守得住金身,至今不娶,他怎麼就那麼耐得住寂寞?原來他的‘情寄託’全擱在了這兒。這真叫是牙疼的遇上賣豆腐的了,看巧需要這一口。

“事後查清,饒上都上省裡來開會時,聽人說過和順麵館的手擀麵特有嚼頭,老闆娘也特有看頭,屬於那種看一眼,沒啥;再看一眼還是沒啥,看第三眼就莫名其妙讓你心動的女人。她確實長得不打眼,只是外表比較端莊,但眼睛特會說話,尤其在她想跟你說話,願意跟你說話的時候,她那一對也許就可以算是‘丹鳳眼’的眼睛就特別‘勾人’。饒上都需要那種不僅眼睛能跟他對話,而且心靈也能跟他對話的女人。作為陶里和省裡數得著的有錢人,異的‘體’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神秘可言。只要甩出十萬八萬、三五十萬,你說他什麼樣的‘體一買不到’?而十萬八萬、三五十萬,現在對於他來說又算得了個啥?據說有一回,有朋友約他上某軍營去打槍,同時還約了兩位拍過兩三部電影的三女星。路上遭遇車禍,女星開的那輛六十萬元的凌志車讓一輛拉煤的大卡車撞出去二十來米。好在人沒怎麼傷著,但車給磕碰得有點不像樣了。六十萬吶,又是新買不久的。年輕的女星自然心疼,再加上驚嚇,當場就失態地哇哇大哭,怎麼勸也不管用。饒上都上前說了一句:‘沒事沒事。這車修好了擱我公司裡使吧。我給你再買一輛。’後來人問他:‘她跟你啥關係呢?你要替她掏那六十萬!’他把眼睛一瞪,說道:‘啥關係?朋友的朋友,在這以前我都沒見過她…你說啥關係?’人說:‘你沒見過她.還替她掏這六十萬?’他說:‘你沒聽她當時哭得那慘勁兒嗎?嗨,朋友的朋友嘛,不就是六十萬嗎?’你聽他說話的口氣:‘朋友的朋友嘛,不就是六十萬嗎?’別的不說,他只要把這六十萬甩出去,你說在目前這個情況下,會不會有人立即‘接招響應’?答案應該是明擺著的。所以,‘體’對他來說,早已不成問題。但要真找到一個‘心靈對得上話’的女人還真不容易。得有一點閱歷,得懂一點經濟(生意經),得有一點頭腦,比較聰明,但又不能個太強了,主觀意圖不能太明顯,雙方還得有一點真情…最好長得有一點像鄧麗君,這裡順便說一句,饒還是個鄧麗君歌。而所有這一些,和順麵館的那位女老闆偏偏都符合。尤其長相,也是那麼一個‘甜’可愛的小圓臉。去了三五次後,他把這位女老闆叫到包間裡,就直截了當地對人家說,我喜歡你,想跟你往。那女老闆一開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後來覺他是當真的,不想跟他再糾纏下去,轉身就走。他卻微微一笑道,你今天要不把話給我整明白了就走,從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派我公司的人上你這兒來請你上我那兒做客。她冷冷一笑道,你想整臭我?饒說,沒那個意思。她說,你知道我是誰嗎?他說,不知道,請賜教。她說,那行,明天我請公檢法來些哥兒們,給你‘賜教’。他笑道,公檢法?哈哈。哈哈哈哈…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擾民,四不坑蒙拐騙。我只不過請你去做客,同時還可以請你的老公一起去。他公檢法,又怎麼了?你信不?我現在打電話請省裡一位領導上這兒來陪我喝茶。我讓他三點到,他絕對不會三點零一分到。想試試不?哈哈…當時她都快氣瘋了,一跺腳喊道,你,臭氓!他卻笑道,對,我是氓。但我不臭。我只是要跟你往。我明人不說暗話,我不想破壞你家庭,我也承受不起這份責任。但我喜歡你。我身邊缺少這麼一份覺。只要你答應跟我往,我保證不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我們都是生意人,因此,我們都按生意場上的規矩辦事。我給你準備一筆一千萬的資金…她不等他說完,就又叫道,你想買我?臭氓!他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提醒過你一回,你可以叫我‘氓’,但不要加‘臭’字。至於說到買的問題,您不想想,按目前的市價,如果我真要買一個女人,需要花一千萬嗎?她愣住了,不作聲了。他接著又說,這一千萬是對你的支持。你只能用它來擴展你的生意,但不能挪作他用。每筆支出前,你得向我說明具體用處。也就是說你得在我這兒‘立項’。但我不問結果。也就是說它是一筆專款,支持你進一步發達。我希望你將來能還本,但不必付息。我相信任何一家銀行都不會對你這麼優惠。既然要還本,這裡就談不上買不買和賣不賣的問題。請你既不要用這樣的字眼兒來汙辱我,也不要用它來汙辱你自己。跟你實說了,如果你真是一個能買得到的女人,就是脫光了躺在那兒,我都不會瞧一眼。這樣的女人我不稀罕,也不缺這樣的女人。女老闆的臉一下漲得通紅,連聲叫道,氓!他卻平靜地站起來要走了。他最後對她說道,認真考慮一下吧。我會像愛護我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你的名譽和家庭,更愛護你的前程。我需要的只是你能跟我往,而且是真心的往。

“據查,和順麵館後院和後院裡的那幾個包間,就是用饒上都的這筆錢擴充和裝修起來的。

“這位女老闆和那位饒老闆後來到底往到什麼程度,我就不細說了。一直到某一天,這位饒老闆突然把女老闆約到省政協禮堂屬下的頤和餐廳雅座間裡,一邊把一包特地為她從美國買回來的藥遞了給她——她老公得了糖病,這藥在美國也要算是專治這病的最好的藥;一邊低聲告訴她,最近一個時期,請她幫忙留意一下省公安廳的一些人的談話內容。她問他,為什麼要注意省公安廳的一些同志的談話內容。他說,具體的你就別問了,反正我有用。她就照辦了。我們秘密訊問她的時候,一開始她還不承認。我把某一次她和饒上都秘密往時的現場錄音放給她聽了,她才服軟了,這才把她報告過的內容詳細地代了。這裡頭就包括了那拓片的下落,祝磊所寫的材料的下落。楚也報告了勞爺和曹楠那次談話的內容…”

“可是…這裡還有個問題,她向饒上都報告了這些情況,並不等於饒上都就一定會去策劃並唆使一些人去幹後來發生的那一系列壞事,更不等於就是他策劃實施了對勞爺的謀殺。這些還是需要更直接的證據來坐實才行。”邵長水擔心地分析道。

“是的。按無罪推定的原則,我們還不能認定饒上都參與或策劃了後來的那些犯罪行為。但從我們偵破工作的角度來說,拿到這些情況當然是很有用的,最起碼我們可以初步認定這個饒上都先生跟後來發生的這一系列的犯罪事件是可能有某種聯繫的。這也就堅定了我們繼續向這個方向去突破的信心和決心。當時我們寄希望於那個姓周的傢伙能開口說話。我們一方面加大了對他的工作力度,同時也加強了對他的‘保護’力度。特別是搞清楚這個姓周的傢伙是饒上都專車司機的遠房親戚,我們覺得這裡頭就更有戲了。我原以為他還能扛一段時間,但不久,這個姓周的傢伙就開口了。我們告訴他,如果你不代出你幕後的指使人,那麼這起殺人案的全部刑事責任就會落到你一個人頭上,你扛得起嗎?你爹媽給了你幾顆腦袋來扛這樣的事?他終於扛不下去了,但最後代出來的‘幕後指使人’卻不是我們以為的那個專車司機,而是遠東盛唐的一個部門經理。當然,這個部門經理也是饒上都身邊的一個鐵桿兒,跟那個專車司機多少也有一點遠親關係。你還別說,饒上都這傢伙用人還是有他獨特的一套辦法的。他絕對不安排自己的親戚到公司來掙這份錢。他有個親舅舅想上公司來‘要一口飯吃’。他對親舅舅說:‘我給你一百萬。你愛幹嗎幹嗎去,就是不能上我公司來裹亂。’他用這一點向全公司上下表明自己‘一心為公(司)’的決心,但是他卻允許、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提倡下屬介紹他們的親戚到公司來當員工。但有一條,你必須對你介紹來的親戚負全責。也就是說,一旦你介紹來的親戚出事兒,你得負連坐的責任。他用這封建的連坐法,這表面溫柔的一刀,使不少人在他手下幹得‘死心塌地’。

“這姓周的傢伙代,那親戚給了他兩萬元,答應事成後再給他三萬元。整個‘酒後代駕撞人’的計劃,也是他這位親戚、那個部門經理事先設計好的。由於姓周的拖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代出這檔子事,等我們去緝捕那個部門經理時,他早已‘失蹤’了。公司裡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家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我們在省內發了通緝令,又通過公安部,向全國發了協查令。最後才獲知,這位‘部門經理’在陶里人的幫助下,從口岸潛逃到俄羅斯那邊去了。在對岸改名換姓,拿出一大筆錢,已經做起了木材生意,而且跟那邊房東大娘的女兒‘瑪申卡’好上了,不僅給心上人‘瑪申卡’買了輛二手的本田轎車,還給準岳母買了一枚貴重的綠寶石戒指和白金項鍊。看來,他事先是傲了預案的,是有相當的準備的。這也更加印證了我們的分析,在這位‘部門經理’背後一定還有一隻更大的黑手。沒有那樣一隻更大的黑手替他支撐著謀劃著,只憑這個部門經理本身,他本不可能有那樣的經濟實力在對岸迅速站住腳。

“這隻黑手是誰?

“幾乎所有的人都想到了饒上都:“但是沒有證據,這仍然等於是一句瞎話。

“所以,一定得把這個部門經理抓捕歸案,才有可能‘拔出蘿蔔帶出泥’。

“但這件事兒辦得還真有點累:現在人畢竟在人家那邊待著哩。這牽涉對方的國家主權問題。你不能帶槍去,也不能在人家那兒出頭面抓人。也不能行使偵查權:一切都得跟人家協商,得由人家出面。也就是說,你所有那些想辦的事,都得事先得到人家的批准,由人家出面去辦,或由他們帶你去辦。應該說,對岸內務部的‘達伐裡希’(同志)們還是熱情支持的。可人家有人家辦事的規矩。比如,人家從來不加班加點。只要到了下班時間,肯定走人,一分鐘都不會耽擱:只要下班鈴一響,哪怕是正在做預審,或者正在外頭蹲坑守候,對不起.都會立刻起身回家…這樣,本來在我們這邊一天就能辦得的事,在那邊往往就得花三天或五天才辦下來。不管咋樣,總算辦妥了為抓捕所必備的一切手續,也制訂了抓捕的方案,部署好了抓捕力量,只是沒想到最後一刻,還是出了一點差錯:正是這點差錯,卻讓我們這一階段在對岸全部的努力全付諸東:那一天,我們派去的同志準備等這位‘部門經理’從外邊裝運木材回來,先由他們內務部的人設法把瑪申卡引開,再由我們的人上前去銬住他。但我們派去的同志還是過於樂觀了,把事情想簡單了,沒有全程派人去監護那個‘部門經理’,更沒想到‘殺人滅口’這出老戲還會演到對岸那個陌生的舞臺上。就在這傢伙裝上一車圓木,往回開到離城邊兩公里的一個拐彎處,據說是連車帶人都讓人‘劫’了。事後發現,車被扔在離事發地點幾百米外的路旁,人卻在一旁的小樹林裡躺著,被發現時,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隨身帶的錢包不見了(據我們判斷,兇手拿去錢包,可能是為了掩蓋其殺人的真正意圖),左處有一個由零點三八毫米口徑的左輪手槍造成的槍擊傷。一槍擊中心臟斃命。兇手(們?)顯然是個老手,做事老辣,且乾淨利索。對岸內務部的一位‘達伐裡希’女翻譯安我們的同志道:‘遺憾遺憾。不過你們也別太難過了。這樣的事嘛(她指華裔商人或被劫,或被殺),在我們這裡,每年都會發生一兩起。這回你們雖然沒抓住活的,但總的來說,也可以了,成績不錯。沒讓他逃走嘛。他再也不能去做壞事情了嘛。上帝替你們徹底懲罰了他嘛。結果是一樣的。’女翻譯長得高大拔,走起路來,很有點英武之氣,說話不苟言笑,但語氣還是溫婉而有分寸的,看得出,具備相當豐富的外事經驗,據說當年也曾是一個相當良的‘克格’,和陶里公安局的許多同志關係都處得不錯。她當然不知道,我們需要這位‘部門經理’活著,需要他嘴裡的那點口供,需要知道跟他相連著的那黑線——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條黑線的話,它的終點到底在誰那兒…

“但很可惜,案子目前只進行到這一步,後續的線索全都中斷了…”說到這裡,趙五六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剛想喝,卻發現今天沒給邵長水準備茶,便起身要去沏茶,但讓邵長水攔住。邵長水自己去沏了茶回來,安趙五六道:“案子還是有了很大進展。起碼能認定勞爺是被謀殺的,光這一點,就足以告勞爺九泉之下屈死的冤魂了…”邵長水原想是安一下越說心情越沉重的趙總隊的,沒料自己也說得傷,反而一時間有些不知再說些什麼才好,競怔怔地沉默起來。

過了一會兒,邵長水問:“和順麵館的那個女老闆呢?放了吧?”趙五六說道:“那當然。我們就沒有刑拘過她嘛。怎麼拘人家?憑啥拘人家嘛。拘好拘,放就不好放了嘛。當時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我們是‘秘密’把人家‘請’我們這兒來談話的。最後還跟她搞了個‘約法三章’:一,要求她不向饒上都透任何一點今天談話的情況。第二,要求她完全不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和規律。第三,完全按原樣出現在饒上都面前:如果能做到這幾點,我們也保證為她保守她的那些‘隱私’。她當時顯得很緊張,不斷地問我們,饒上都是不是跟勞警官的死有關係。我們當然不可能正面去回答她。我只是告訴她,你必須堅信,我們找你談話,不是在鬧著玩。為了你的家庭,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們那生意紅火的和順麵館,你應該好好地配合我們工作。北京市一座老監獄,所在地的地名就叫‘半步橋’,這很有點哲理。因為真理和謬誤,天堂和地獄,實際上往往都只差這麼半步。錯這麼一點兒.回頭都來不及。”邵長水問:“她咋表態?”趙五六說:“她是聰明人,還能咋表態?”邵長水又問:“饒上都沒任何覺?這傢伙可油著哩。”趙五六說:“最起碼從表面上看,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表現出什麼異常。”邵長水沉了一下,問:“曹楠和齊神父咋樣了?沒讓他們為那材料的事負什麼責任吧?包括那個律師。”趙五六說:“暫時還沒有。整個案子還沒有徹底明朗嘛。估計齊神父和那個律師不會再有啥事:但曹楠這丫頭,真還說不好。”這時,邵長水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問道:“對了,祝磊寫的那個原件有下落了嗎?”趙五六說:“我就懷疑它還在曹楠手上:前一階段,一方面忙著跟對岸內務部打道,一方面又考慮到她兩方面的傷都需要一點時間來平復,就沒再去接觸她…”邵長水忙問:“兩方面的傷?除了手藐上的那個傷,她還有啥傷?”趙五六笑道:“神上唄。”邵長水忙應道:“那是那是。”趙五六默坐了一會兒,突然這麼說道:“中紀委最近又派人來了。”邵長水遲疑了一下,應道:“是嗎?”趙五六很沉重地說道:“這是第三回了…”邵長水又“哦哦”了兩下,就沒再說什麼。他知道上頭這是針對“顧立源”而來的。但他對這事還能再說啥呢?就是說了,他知道趙總隊也不會正面回應他的。顧立源畢竟還在位。而“來人”也並不表示他一定有問題。這一類事,在省直機關,向來都是特別的問題,也是個被大家視為雷區的地。同仁們這一向都變得十分謹慎,風聲鶴唳的,很有些左顧右盼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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