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一連串問題奔湧般地聚集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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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還是有點太天真了…”趙五六突然沒頭沒尾地這麼慨了一句。

“…”這一回邵長水完全沒有回應。他只是垂下眼瞼默坐著,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表示反對。按習慣,他是應該“應承”一下的,贊同不贊同,說一聲“是的是的”並無什麼大的妨礙。一向以來,他也都是這麼做的。許多人也都會這麼隨著領導的話應承一下。這是通例了。但今天邵長水卻保持了沉默。這一段子以來,這個“東林”的問題,這個“勞爺”的事情,確實使他食不甘味,夜不成寐。對這位“勞爺”的態度,從敬而不解,到敬而有所解。有一度,他也曾像趙總隊一樣,覺得老人家有點“過於天真”但近來,尤其出了一趟遠差再回來,重新受身邊的一切,他發現自己的內心已然在悄悄地發生一種變化。他不能簡單地用“成”或“蛻變”來界定這種變化。也不能用“更為內向”或“更加深沉”來描述它的趨向。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進入三十歲後,他似乎不再為什麼事而動。他覺得應該動和動的事情,自己基本上都經歷了,剩餘下來的,只有一件事需要自己去做了,那就是好好幹,埋頭幹,不要也不必再東張西望了。但最近他發現自己“不對頭了”居然重新開發了這個“動”的功能…重新有了許多的“受”

他忽然發現“勞爺”是非常值得自己動的。為什麼?一時他還說不清…也許…勞爺是有一點太天真…但是,當人和人類完全失去了他們最後一點的“天真”以後,他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沒有?按說,邵長水從小就屬於那一類最聽話、最不天真、最成的“孩子”忽然要為勞爺的天真辯護起來,他自己難免都有點惶惑。說不清。而能說得清的大概也就是這一點:細細想來.自己真的為勞爺的“天真”而動…

他當然不會公開地在總隊長面前去伸張這一點,不會讓總隊長到難堪。他適當地保持了沉默。但他清楚,自己已經發生了變化…

聽完趙總隊講述的第二天,他就返回會戰指揮部去了。走以前,他帶著慧芬,帶著兩個孩子.去勞爺家看望了泉英嫂子和小小。泉英嫂子和小小還留他們在家吃了頓飯。等他結束了那邊的會戰,回到省裡,勞爺這案子又有了突破。這突破還真來得有點“偶然”那個“部門經理”在對岸被殺後,這邊通過國際刑警組織,正式去了個公函“請求”對方協助緝拿元兇。我們不相信這位“部門經理”真的是被什麼小偷蟊賊殺害的。但兇手畢竟在人家的土地上。人家也答應我們繼續追查。但到底能使出多大的勁來幫我們追查,又能追查到什麼程度,我們也就只能等待,聽天由命了。萬萬沒想到的是,事情很快有了結果。這真是老天爺在幫忙。對岸因為要搞幾年一度的地方蘇維埃選舉,內務部為保證選舉的正常進行,淨化選舉環境,對各種各樣的刑事犯罪活動集中進行了一次拉網式的打擊。就在這次打擊活動中,應了我們的一句老話,叫“摟草兼打兔子”挖出了一個黑社會團伙。這團伙的頭目是從中亞地區某國“盲”到此地的一箇中年人。在代他一系列的“罪行”時,捎帶說到了這麼一檔子事:曾有人出錢,讓他們幫著處死過一個做木材生意的“基達耶”——中國人。這句話立即引起了內務部刑偵局局長達維多夫的注意。他很快把這情況通報給了他的“好朋友”陶里市公安局局長。陶里市公安局的局長立即又向省廳傲了報告:在核對了時間地點後,確證了被他“處死”的那個中國木材商人就是那位“部門經理”趙五六親自趕到對岸,在對方內務部的協助下,審訊了那個中亞“盲”來的案犯,終於搞清了那個出錢買兇殺人滅口的人就是饒上都的專車司機。

一個專職司機也許會過得比較寬裕,但他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的錢來“買兇殺人”?

幾乎所有的人都想到,在他背後一定還有一隻“黑手”但在審訊中,這位專職司機把所有的事都攬到了他一個人身上。買兇殺害那個“部門經理”的是他,通過這個“部門經理”買通那個遠房親戚殺害勞爺的也是他,派人去邵長水家盜竊那張拓片的同樣是他,密謀策劃炸銀行殺那個保安的,都是他…

問他為什麼?

他說從姓勞的這“老×樣子”一到公司“他們”就看出他不是什麼好來頭,是存心來跟饒總作對的,存心要讓他們大夥沒好子過。他說,在公司裡,想收拾這個姓勞的“老×樣子”的人,遠不止他一個。

“他們”不懂,這“老×樣子”管那麼多閒事,幹嗎?自以為當了幾天警察,穿了幾天老虎皮,就沒人收拾得了他了?他說,,這世界不就是你撈我撈大夥一起撈嗎?沒撈你口袋裡的,你管那麼多閒事幹嗎?

問他,你怎麼知道那拓片藏在邵家?

他說,我聽說的。

問他,你聽誰說的。

他說,忘了。

問他,你怎麼知道銀行保險櫃裡藏著那份材料?

他說,我聽說的。

問他,你聽誰說的?

他說,忘了。

問他,你炸那份材料幹嗎?

他說,好玩唄。

問他,好玩,還要殺那個保安?

他說,我不殺他,他就會供出我。他不死,我就得死。我想活,他就得死。

問他,那麼些重要的內部情況你全都是。聽說”來的。你說你這話能讓人信嗎?

他說,信不信由你。說不說在我。

問他,你不是想活的嗎?你採取這樣一種對抗態度,你覺得自己還活得成嗎?你不想再見你老婆孩子了?你孩子今年中考。你這當父親的不想為他負責到底了?

他渾身一震,嘴翕張了一下,似乎一下給問噎住了,沒出得來聲兒。臉也頓時灰暗了下來,但立刻又轉成暗紅,一邊咻咻地出著氣,一邊惶惶地打量了一下審訊他的趙總隊,看了看在一旁坐著的邵長水,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又慢慢地說了一句:“活不成就不活了唄,咋辦?死我一個也是死,死兩個也是死。那又何必呢?”問他,啥叫“死兩個也是死”?你說的。兩個”除了你自己以外,那一個是誰?

他不回答,只是恨恨地看著趙五六和邵長水,過好大一會兒,才冒出這麼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全是那個“老×樣子”搗的亂,全是他在攪局…

幾個月後,大概是因為得到他的孩子已經順利考上省重點中學的消息了,覺得自己的死已經不會更嚴重地影響孩子的前程了,他聲稱頭疼,要求去看守所衛生室“求醫”=在兩名管教看押的情況下,掰開五樓窗戶上一鏽蝕的鐵欄杆.縱身而下。他死後,在他的口袋裡發現一份遺書:是寫給他子和孩子的。他說他熬不下去了。早晚也是個死。所以他不想再熬下去了。他在遺書上寫道:“…今後我相信會有好人來照頤你倆的生活的。這一點我不發愁。愁的就是孩子今後千萬別再走你爸的老路,活一輩子都沒有獨立地幹出自己一份事業.一輩子都得依附別人…”

“孩子,你一定要記住,你爸就死在這一點上了…你千萬千萬別再學你爸了…千萬千萬要創出自己一份事業…”在這個“專職司機”死後的一個星期,趙五六把邵長水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通知他,勞爺這案子準備結案。

“結案?不往下查了?”邵長水驚訝地問道。

“先告一個段落吧。”趙五六悶悶地說道。

“背後的事…”

“沒什麼‘背後的事’了。”

“咋回事?”邵長水愣愣地問道。

“…”趙五六默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從辦公桌的屜裡取出一個卷宗,鄭重其事地放在邵長水面前,對他說道“你先看看這個,然後再說。”邵長水拿起卷宗,摸了摸,手裡的覺告訴他。裡邊裝的是一份材料,便問:“啥?”趙五六告訴他:“祝磊材料的原件。是原件的複印件。原件已經送有關部門了。”

“原件的複印件?原件是從誰那兒搞到的?”邵長水忙問。

“曹楠。”

“果然是這丫頭藏起來了?!”

“應該說,它一直藏在勞爺自己那兒。他鎖到銀行保險櫃裡的那份也是偽造的。”

“他那麼幹,是為了轉移別人的視線,掩護這份原件?”

“是的。”

“那怎麼又轉到曹楠手上了呢?”

“你到陶里去找他的當天,他特快郵遞給曹楠的。”

“當時為什麼不給我?”

“他那會兒已經發覺有人時刻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他擔心原件到你手上,他們會馬上傷了你。”

“那他去郵局寄特快郵件,人家不會盯上他?”

“他當然不會那麼傻。在這件事情上,曹月老幫了個大忙。他把東西給了曹月老,只說是給他女兒寄的一本書,讓他代辦一下。他就去寄了。”

“那曹楠為什麼到現在才出來?”

“這也是勞爺安排的。”

“他怎麼安排的?”

“你先看看這原件吧。看完了,我們再聊聊…再聊聊…”趙五六長嘆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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