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繞過花畦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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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人,我等文書在先…”朱瀛急了,鄧通的產業都是會生金蛋的老母雞,就算債務割清楚,己方不會吃虧,可卻少掙了不少,更何況在國公爺那裡還誇下海口。
“什麼文書?”丁壽兩手一,那紙字據便如同翩翩蝴蝶般,隨風片片飛去,蹤影不見。
“你…”朱瀛指著丁壽,氣得直哆嗦,一時也顧不了許多“你敢壞了保國公的大計,吃罪得起嗎?”丁壽眼睛一翻,猶如利刃出鞘,寒光閃閃“怎麼,用朱暉的名頭來來壓我”朱瀛被這滲人的眼神嚇得退了一步“你…你要做什麼?當著王爺的面,你還想動武不成?”早憋了一肚子氣的朱佑樞身子一轉“本王最近犯了眼疾,什麼也看不清。”
“王爺!?”朱瀛哀嚎一聲,腿肚子發軟,險些跪在地上。丁壽笑得很和善“別擔心,二爺心情好,今天不打人…”朱瀛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打算服軟說幾句小話,回頭再到國公爺那裡搬是非。
忽然覺得臉上一下火辣辣的劇痛,伴隨著耳朵嗡嗡蜂鳴,整個矮胖的身軀霎時飛了起來,滾落道邊。
“他媽的就打你。”丁壽一揮手,幾個如狼似虎的錦衣校尉一擁而上,圍著朱瀛拳打腳踢。該,人賤有天收,其餘那十幾個商賈平也沒少受朱瀛的氣,此時看他捱打,心中莫名快意,可看到揎拳捋袖奔他們過來的丁壽,這些人又暗暗叫苦,不等丁壽說話,便跪地一片。
“大人,我等從來沒有寫什麼文書。”
“小人其實與鄧府沒什麼生意來往,今不過被拉來湊數而已。”嘰嘰喳喳聲中,各人將自己的文書全都撕個乾淨,噤若寒蟬地偷望著丁壽,他們當初惹不起執掌錦衣衛的牟斌,此時同樣惹不起丁壽,不是每個人背後都有一個保國公的。
何況背靠國公爺那位也不見得有什麼好下場。
“你們這是幹什麼,二爺說過不還你們銀子麼,鄧大少誠信當先,待賬目盤清後,每家該還多少過來領就是。”丁二爺擺出一副義正辭嚴的表情。
“正是,正是,與鄧府做生意我等最是放心。”
“一切聽憑大人安排,大人說如何我等便如何。”
“我早說了鄧爺做人最是實誠,你們就不該聽那姓朱的鼓譟,失了買賣人的厚道本分。”直到丁壽不耐煩地揮手攆人,這幫人才千恩萬謝,連跪帶爬地上了自己馬車,頭都不回地揚長而去。
聽了另一邊朱瀛那殺豬般的慘叫,丁壽皺了皺眉“捂住嘴,接著打。”轉過臉來,丁壽風滿面,張臂笑道:“鄧兄,立字據吧…”注:富室之稱雄者,江南則推新安,江北則推山右。新安大賈,魚鹽為業,藏錢有至百萬者,其他二三十萬,則中賈耳。山右或鹽,或絲,或轉販,或窖粟,其富甚於新安(明代謝肇淛《五雜俎》)。
明代人是真有錢,只不過錢不在皇帝手裡。***車轔轔,土飛揚。牟斌一家三口坐在寬大的車廂內,隨著車輪顛簸不住搖晃著身子。
“爹,你還看這勞什子做什麼?”牟惜珠見自己老爹上路後一直捏著那紙文書發呆,忍不住出言道:“那丁壽自己做了冒失鬼,背下這天大的窟窿,有他哭的時候。”
“夫人,你還覺得他吃虧了不成?”鄧通靠著車廂,慢條斯理地說道。
“不然呢?”牟惜珠狐疑反問。鄧通得意一笑“為夫經商多年,從來都是和氣生財,寧可利薄,也要雙方得益,那丁壽雖與咱家有些齟齬,也不好因為他破了先例。”
“咱家打理的生意字號信譽卓著,天下人都認得鄧家的金字招牌,此番他丁某人替咱還債,看似吃了大虧,但借雞生蛋,消息傳出,無形中豎起了丁家的招牌大旗,甚或告訴天下,丁家誠信之名,更在我鄧通之上…”鄧通啞然失笑“這筆易他實是不虧。”
“該死。”牟惜珠本以為丁壽吃了個大虧,心中不無快意,此時聽了丈夫解釋並非如此,不由中鬱郁,狠狠捶了車板一下“這小子誤打誤撞,竟白撿了個便宜。”
“誤打誤撞,分明是有備而來。”被女兒捶車的動靜驚醒了的牟斌,哂然一笑。
“爹,您是說…”鄧通心中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說不出來“二十萬兩銀子,須臾間如何籌措得出,他怕是早將你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了,至於那些外債…”牟斌冷笑“想必他也知道個大概,才會如此大包大攬,即便此番你不答應,他也會想方設法讓那些商賈們吐出來,無非麻煩些就是了。”
“看看這文書。”牟斌將字據往車板上一拍。
“文書上可有什麼不妥?”小財神鄧通有些不安,其中條款他曾細細推敲,並未發現有何漏。牟斌搖頭,一指落款。
“丁壽代長兄丁齡立約於此。”鄧通默唸了一遍,扭頭問道:“丁壽不是說他蒙長兄自幼照料撫養,特為其兄置辦這份產業,代兄立約,兼做保人,為鄧家償還債務麼?”
“他大哥失蹤多久了,沒準骨頭都涼了,用得著他來置辦!”牟斌沉聲道。
“按《大明律》,四品以上官員不得經商,雖自太祖太宗以後,這律法名存實亡,但畢竟國法昭昭,這小子連這點口實都不落下,足見深思慮,少年老成。”
“那小子一副沒心沒肺的憊懶樣,會有這般城府?”牟惜珠半信半疑道。
“老夫當年不也被他那副表象所惑,措手不及吃了大虧。錢寧幾次報信,想來也是他暗中佈置,呼延燾大意輕敵,身死名滅,這教訓還不夠麼!”想起心腹子侄,牟斌痛心入骨。見老父悲痛之,牟惜珠與鄧通不敢再言。***丁府。
“阿嚏!阿嚏!”連打幾個噴嚏,丁壽了
發酸的鼻子,心道哪個王八蛋在嘀咕二爺。
“老爺英明,承下鄧家這筆債務,看似吃虧,卻將咱府上的名聲揚了出去,這天下張眼睛的買賣人誰還不知老爺的誠信,誰還不誇您老的仁義!咱府上生意蒸蒸上,指
可待。”程澧躬身讚譽,句句由衷。
“啊?啊!爺也就是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因勢利導,就坡下驢,反正錢來的容易,花的也就大方,這個…你懂麼?”丁壽被誇得一愣,隨即誇誇其談,雲山霧罩扯出一通。
“明白明白,這財去的如大江決堤,來時才如山崩海嘯,要不說您是爺呢,這魄力手腕,小的拍馬也趕不上。”程澧滿臉堆笑,繼續恭維。被程澧這頓猛誇。原本覺得衝動是魔鬼,恨不得自己嘴巴子的丁二爺突然覺得心境開朗了許多。
“老爺,只是這麼大一份產業,您都劃到了大老爺名下,恕小的多句嘴,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有道是財動人心…”程澧畢竟是丁壽名下的奴婢,眼看著接手打理這麼大的生意,最後可能還要拱手讓人,忍不住多說幾句。
“老程,做好你自己的本分,我同大爺的事不用你來心。”聽了丁壽語氣轉冷,程澧連道知罪,矮身湊上“回爺的話,您上回
待找的人,已經有些眉目了。”***馬蹄聲碎,車轍印淺,一行人馬沿著一條縱貫中原的古老官道緩緩向南而行。巍峨的洛陽城牆已然在望,隊伍中間的一輛青幔馬車內,致仕的劉健與謝遷兩位閣老廂內對弈。
“於喬,陪著老夫一路辛苦,且到舍下盤桓數,讓老夫一盡地主之誼。”劉健落下一子,注視謝遷。
“希賢兄好意心領了,老夫歸心似箭,不好在路上耽擱,容後有暇,再來滋擾。”謝遷凝視棋盤。
良久才放下一子,抬首笑道:“也免得給朝中小人留下攻訐我二人結黨的口實。”劉健心領神會“於喬此番歸裡,作何打算?”
“閉門讀書,東山攜,總有消閒之法。”謝遷老神在在,悠然自得。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而今你我遠離廟堂,就此寄情山水,有悖先賢教誨。”劉健白眉輕鎖,語意不言自明。
“廟堂之上,按位序班,自有成法。江湖浩瀚,魚龍混雜,強者為尊。”謝遷對著棋局連連搖頭,似乎無法可解。
劉健心思一轉,已明其意“洛陽毗鄰嵩山,老夫與少林慧遠方丈為方外至,如今卸卻案牘勞形之苦,正可談經說法,以滌俗塵。”
“秦溪山名劍山莊位居浙東,盜賊匿跡,潛行,乃鄉梓之福,年節之時老夫多遣族人拜謁,算來也有幾分
情。”謝遷拈著棋子,優哉遊哉。
劉健哈哈一笑,投袂而起“謝公之謀,不弱於人。”***南京守備衙門。已西斜,天
不明。一間昏暗的房間內,兩個人影相對枯坐。
“公公可想清楚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清不清楚的,一條命罷了。”
“如此,告辭。”一個身影站起離去,良久,剩下的一個身影突然發出猶如梟啼的慘笑“劉瑾,你們斷了咱家的,咱家與你誓不甘休!”***巍峨的雕磚門樓莊嚴肅穆,朱漆大門上的銅飾在
光下閃閃發亮,門口一對石獅子齜牙咧嘴,配上八名凶神惡煞的錦衣校尉,令人望而生畏。王文素遞上門貼後,便侷促不安地在門外轉著圈子,沒有門敬,門子也懶得請他進門房歇腿。
程澧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一見王文素便大老遠地打招呼“尚彬,你總算來了,我這幾在老爺面前正念叨你呢。”
“程先生…”王文素整襟施禮,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程澧拖著進了府門。
“別來這套虛禮了,你再不來,我都沒法代了。”府邸寬大深邃,王文素不知走了多久,穿庭過院,向右折過一間月亮門,繞過花畦、假山,
面又是一處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