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衛帥令出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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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姜奭,率延綏屯軍連同車營就地駐防,等待延安府鄉兵接管甘泉。”
“傳令其餘各軍,人馬卸甲,拋卻一切作戰無關之物,隨同本將急赴宜川。”隨著一條條軍令下達,剛才安定的甘泉衙署立時又忙碌起來。
戴欽稍微舒緩下心境,緊緊間束甲鞓帶,拍拍失魂落魄的趙繼宗肩頭,以示寬
,待轉過身來,又險些氣歪了鼻子。
丁壽老神在在地湊在炭盆近前,與戴若水有說有笑,還不時幫她梳理被積雪打溼的秀髮,自己女兒竟然也由著他動手動腳,沒半點牴觸模樣。
戴欽已然瞥見趙繼宗面尷尬地扭向一邊,他可以裝作視而不見,當老子的卻不能由著女兒丟人,立即重重咳了一聲,給那邊二人提個醒,好歹收斂一些。沒有反應!咳!咳!咳!
戴欽氣運丹田,連咳三聲,只覺腔都咳得生疼了,才總算引起了那邊的注意。
“爹,您嗓子不舒服?”戴若水忽閃著一雙杏眼,關切問道。老子心裡不舒服,戴欽瞪了女兒一眼,故作從容道:“嗯,無事。”
“無事就好,您忙您的,誒,若水,剛才說到終南山的猴子怎麼了?”丁壽快速拉回了話頭。
“哦,那個呀…”戴小妞瞬間放下了老子可能身體不適的事,繼續聊了起來“緹帥,如今匪禍蔓延,你還有閒暇與小女談笑風生?!”戴欽真要被這小子氣炸了肚皮,適才攢下那點好蕩然無存。
“不就是白蓮教有可能逃過黃河麼,這算什麼大事?”丁壽一句話將戴欽問得怔住了。***黃河,壺口。
平懸瀑飛
,山飛海立的磅礴濁
已全然無蹤,崖壁之上冰峰倒掛,十里龍槽雪覆冰封,曾經咆哮奔騰的河道凝結成潔白冰橋,平如坦途,將隔河相望的山陝兩省連成一片。
黃河西岸人影幢幢,男女老少足有數千人,徐九齡便在其中,可憐昔麾下近千悍匪的萬馬堂徐當家,如今身邊只剩十餘心腹,能指揮的也僅有周遭這些老弱殘兵。徐九齡佇立岸邊,翹首相望。
直到對岸一個心腹快速跑了回來,一臉欣喜地瘋狂點頭“徐當家,冰面凍得結結實實的,沒問題。”徐九齡聞言喜上眉梢,向身後眾人一揮手“弟兄們,過河。”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爆發出震天歡呼,爭先恐後地湧上了黃河冰面。
“爹,佈置好了。”徐九祥臉陰沉,在岸邊人群中突然冒出。
徐九齡點點頭,低聲道:“準備一下,待這些傻瓜趟明瞭前面道路,咱們也過去。”
“不等邵堂主他們會合了?”徐九齡冷笑一聲“邊軍多厲害你也見到了,憑白蓮教的人如何攔阻,等來等去最後別把咱們爺倆給搭進去。”
“爹還是信不過他們?”徐九祥訝異道,不久前老爹還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人看呢。
“說不好,這年頭,太過義薄雲天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別有所圖,那姓邵的看著明得很,咱們可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銀子!”
“山寨的家底算是賠乾淨了,就剩下咱父子兩條命,祥兒,爹教你一句,什麼東西也比不上自己的命要緊。”
“可是…”徐九祥言又止,沒了白蓮教幫襯,自己豈不是距離那婀娜窈窕的倩影越來越遙不可及。
“可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當斷則斷,不要婆婆媽媽的。”徐九齡只覺兒子回來後古怪了許多,不過此刻逃命要緊,他也無暇細問“有賭未必輸,你我父子有手有腳,再打出一片基業就是了。”徐九齡一把拉住猶豫不決的兒子,混入了川不息的人群。
這些白蓮教徒多是連遭敗績的各縣潰兵,以及大願堂在延府經營多年發展的虔誠信眾,白蓮教舉事後這些人破家相隨,被安置在靠近黃河的宜川縣內棲身,男女駁雜,老少皆有,倒也遠離戰火,如今聖教大事不遂,遵照吩咐撤離秦境,雖說故土難離。
但為了聖教大業,身後可以魂歸真空家鄉,也只有心甘情願離鄉避禍。數千人扶老攜幼,老弱者還未完全進入冰凍河面,一些身強力壯者已然踏上了山西地界。
據上面待,河對面有教中弟兄接應,那些腿腳利索的過了河紛紛爬坡攀樹,舉目四望,尋找接應之人。
“來了,來了!”一個爬到樹梢張望的年輕後生驚喜呼叫,隨著他的指向,其餘高坡上的人也已發現,從東面起伏山巒中湧出一條黑線,隨著距離漸近,那條黑線擴展成一支成百上千的騎軍隊伍,蹄聲如悶雷般震徹天地。
“在這裡!弟兄們,在這裡!”樹梢坡頂的眾人振臂翹腳,大聲疾呼,被迫離鄉的頹唐心境一掃而空,聖教果然基雄厚,在一河之隔的山西境內還藏有這麼一支
銳騎軍,瞧這氣勢,比之打得他們丟盔棄甲的延綏邊軍也不相上下,有人甚至想了。
不如借這支兵馬打過河去,也省了去受那離鄉背井的苦楚。眼見騎軍將至,眾人正心澎湃地準備
接本教弟兄,對方的回敬卻是潑天的一波箭雨。
慘叫聲中,那些翹首盼望的白蓮教徒頓時死傷枕籍,還未等回過神來,這些騎軍出
刀直衝而來,策馬奔騰,放手砍殺,黃河東岸瞬間血
成河。
已經登岸的白蓮教徒哭爹喊娘地跑回冰面,期望逃回黃河西岸,卻與渡河的人群撞在一起,冰面溼滑,往來擁擠推搡,收腳不住,千百人成片摔倒,未等爬起便成了後續騎軍沿岸駐的箭靶,哀嚎呼救之聲震天響起,一如洛川當夜慘景。
一小隊騎士簇擁著兩騎登上了岸邊高坡,其中一人頂盔摜甲,捲髮高鼻,見了岸邊景象一聲輕笑“可惜,吉州古不被兵的名頭怕是破了。”
“昌大人阻敵岸邊,保吉州百姓未遭兵燹,談何破例。”旁邊馬上的中年人一手輕捻鬍鬚,神情甚是恭維。
“哦?如此說來吉山還是有靈咯?”昌佐濃眉一挑。
“此皆仰仗大人福澤,大人未雨綢繆,藏兵山中,防患於未然,有您坐鎮山西,實是河東百姓之福啊。”
“誒…”昌佐連連搖頭“此乃我家衛帥神機妙算,昌某豈能貪功。”略微一頓,昌佐偏過頭來,看著身旁中年人道:“當然,還幸有張兄捐納錢糧,解了昌某後顧之憂,否則這幾八百騎軍人吃馬嚼的,還真是一樁愁事。”
“昌大人言重,能為國效力,為您老分憂,不才三生之幸。”中年人馬上欠身道。
昌佐微微一笑,轉首又望向了壺口冰面。一面倒的戰事並未進行多久,待黃河西岸的明軍騎兵趕到時,殘存的白蓮教徒早已喪膽失氣,蝟集在數十丈寬的冰面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連逃生的心思也生不出了。
將兵器往冰上一丟便直接跪倒,罷了罷了,去他孃的真空家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仗是萬萬不打了。
賊老天便是成心與人作對,連求死都不得個痛快,大家都抻長脖子準備挨刀了,偏偏東西兩岸的明軍倒紛紛止住了腳步,無人率先踏足冰面,場面竟一時僵住了。
這是怎麼個狀況?難不成明尊顯靈,使了障眼法,有心思活泛的便試著跪在冰面上偷挪幾步,見兩岸官軍沒什麼反應,便大著膽子弓站起,才剛離開人群。
頓時兩岸便是一陣飛蝗箭雨,將那機靈鬼活活成了刺蝟。人群中爆發出一片驚叫哭鬧,又不敢四散奔逃,只好儘量聚集在河道中間,老老實實跪在冰面上低聲飲泣,不敢擅動,等候著這些丘八大爺們發落。
黃河冰面上的白蓮教徒們戰戰兢兢,卻不知兩岸明軍同樣進退失據,壺口黃河並不算寬,卻是兩省之間的界河,未得令諭在眾目睽睽之下,擅自帶兵進入鄰省,若被有心人報了上去,後果可是相當嚴重,可就這樣把這些亂賊給對岸友軍處置,心裡又實在捨不得,這些傢伙的腦袋可是白花花的銀子,誰會嫌錢多燙手呢。
“本將奉分守延綏東路參將、都指揮同知戴將軍之命,追捕白蓮教匪,請對面兄弟將賊人予我等。”杭雄畢竟年輕,按捺不住
子,率先隔河喊話。
“本官巡查三關防務、錦衣衛指揮同知昌佐,遵衛帥丁大人號令,剿滅白蓮教餘孽,閒人迴避。”昌佐趨馬來到岸邊,朗聲回道。
“這些都是延安府亂民,理當由我延綏鎮處置,還請昌大人行個方便。”對方官位來頭都比自己大,杭雄不由放低了語氣。
“將軍此言差矣,這些賊人適才已經踏足吉州,已是河東地面寇,該當歸山西鎮處置。”張姓中年人捻鬚微笑。
昌佐滿意點頭“不錯,本官身負緹帥手令,豈能有負重託。”
“況且因延綏鎮剿賊不力,才致使亂賊竄,幸得山西健兒浴血阻敵,未釀大禍,爾等姍姍來遲,還覥顏與河東將士搶功不成!”張姓中年人振臂大呼。
“你…你血口噴人!”杭雄年輕氣盛,好友安國才因故受了軍法處置,一腔憤懣難消,一路奔襲至此,心火正旺,對方又如此貶低譏誚,不由怒火升騰,‘嗆啷’一聲,拔出刀。
身後延綏輕騎也持兵械在手,自南下以來,大家爬冰臥雪,征戰不休,吃了多少辛苦且不去說,怎能由著這幫山西老西兒隨口糟踐。
山西鎮兵士也不甘示弱,一個個張弓搭箭,持刀槍,嚴陣以待,弟兄們窩在山裡幾天,罪也受了,仗也打了,眼看就要立功領賞了,老陝想過河摘桃子,混賬驢球球的,天底下哪有這便宜事!
“張兄,慎言。”昌佐為人一向謹慎,不願無端樹敵。
“大人見諒,在下實為弟兄們不平。”不說拿人手短,這人背後也有些來頭,昌佐不好多加斥責。
只是高聲道:“杭將軍,非是昌某刁難,衛帥令出如山,容不得半點輕忽。”
“丁帥也在延綏軍中,安知我等軍令便沒有緹帥授意!”杭雄梗著脖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