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明曰往前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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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道:“你還(入)神搗鬼,是那花園裡拾的?你再拾一來,我才信你。這簪子是孟鹼兒那麻婦的頭上簪子,我認的千真萬真,上面還趿著他名字,你還哄我。嗔道前我不在,他叫你房裡吃飯,原來你和他七個八個。我問你,還不肯認。

你不和他兩個有首尾,他的簪子緣何到你手裡?原來把我的事都透與他,怪道他前見了我笑,原來有你的話在裡頭。自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綠豆皮兒…請退了。”敬濟聽了。

急的賭神發咒,繼之以哭,道:“我敬濟若與他有一字絲麻皂線,靈的是東嶽城隍,活不到三十歲,生來碗大疔瘡,害三五年黃病,要湯不湯,要水不水。”那婦人終是不信,說道:“你這賊才料,說來的牙疼誓,虧你口內不害磣!”兩個絮聒了一回,見夜深了。

不免解卸衣衫,挨身上躺下。那婦人把身子扭過,倒揹著他,使個兒不理他,由著他姐姐長、姐姐短,只是反手望臉上撾過去。唬的敬濟氣也不敢出一口兒來,乾霍亂了一夜。

將天明,敬濟恐怕丫頭起身,依舊越牆而過,往前邊廂房中去了,正是:三光有影遣誰系?萬事無只自生。***詩曰:如此鍾情古所稀,吁嗟好事到頭非。

汪汪兩眼西風淚,猶向陽臺作雨飛。月有陰晴與圓缺,人有悲歡與會別。擁爐細語鬼神知,空把佳期為君說。

話說潘金蓮見陳敬濟天明越牆過去了,心中又後悔。次卻是七月十五,吳月娘坐轎子往地藏庵薛姑子那裡,替西門慶燒盂蘭會箱庫去。

金蓮眾人都送月娘到大門首。回來,孟玉樓、孫雪娥、大姐,都往後邊去了,獨金蓮落後,走到前廳儀門首,撞遇敬濟正在李瓶兒那邊樓上,尋瞭解當庫衣物抱出來。

金蓮叫住,便向他說:“昨我說了你幾句,你如何使兒今早就跳出來了,莫不真個和我罷了?”敬濟道:“你老人家還說哩,一夜誰睡著來!險些兒一夜不曾把我麻煩死了。你看把我臉上也撾的去了!”婦人罵道:“賊短命,既不與他有首尾,賊人膽兒虛,你平白走怎的?”敬濟道:“天將明瞭,不走來,不教人看見了?誰與他有甚事來?”金蓮道:“既無此事,你今晚再來,我慢慢問你。”敬濟道:“吃你麻犯了人,一夜誰閤眼兒來?等我白裡睡一覺兒去。”婦人道:“你不去,和你算帳。”說畢,婦人回房去了,敬濟拿衣物往鋪子裡來,做了一回買賣,歸到廂房,歪在上睡了一覺。盼望天晚了,要往金蓮那邊去。不想到黃昏時分,天一陣黑陰來,窗外簌簌下起雨來。

正是:蕭蕭庭院黃昏雨,點點芭蕉不住聲。這敬濟見那雨下得緊,說道:“好個不做美的天!他甫能教我對證話去,今不想又下起雨來,好悶倦人也。”於是長等短等,那雨不住,簌簌直下到初更時分,下的房簷上水。

這小郎君等不的雨住,披著一條茜紅毯子臥單在身上。那時吳月娘來家,大姐與元宵兒都在後邊沒出來,於是鎖了房門,從西角門大雨裡走入花園,推了推角門。

婦人知他今晚必來,早已分付梅灌了秋菊幾鍾酒,同他在炕房裡先睡了,以此把角門虛掩。這敬濟推開角門,便挨身而入。進到婦人臥房,見紗房半啟,銀燭高燒,桌上酒果已陳,金尊滿泛。兩個並肩疊股而坐。婦人便問:“你既不曾與孟三兒勾搭,這簪子怎得到你手裡?”敬濟道:“本是我昨在花園荼縻架下拾的,若哄你,便促死促灰。”婦人道:“既無此事,還把這簪子與你關頭,我不要你的。只要把我與你的簪子、香囊、帕兒物事收好著,少了我一件兒,錢與你答話。”兩個吃酒下棋,到一更方上安寢。顛鸞倒鳳,整狂了半夜。婦人把昔西門慶枕邊風月,一旦盡付與情郎身上。卻說秋菊在那邊屋裡,忽聽見這邊屋裡恰似有男子聲音說話,更不知是那個。

到天明雞叫時分,秋菊起來溺,忽聽那邊房內開的門響,朦朧月,雨尚未止,打窗眼看見一人,披著紅臥單,從房中出去了。

“恰似陳姐夫一般,原來夜夜和我娘睡。我娘自來會撇淨,乾淨暗裡養著女婿!”次,徑走到後邊廚房裡,就如此這般對小玉說。不想小玉和梅好,又告訴梅說:“秋菊說你娘養著陳姐夫,昨在房裡睡了一夜,今早出去了,大姑娘和元宵又沒在前邊睡。”這梅歸房一五一十對婦人說:“娘不打與這奴才幾下,教他騙口張舌,葬送主子。”金蓮聽了大怒,就叫秋菊到面前跪著,罵道:“教你煎熬粥兒,就把鍋來打破了,你敢股大,吊了心也怎的?我這幾沒曾打你這奴才,骨朵癢了!”於是拿子向他脊背上盡力狠了三十下,打得秋菊殺豬也似叫,身上都破了,梅走將來說:“娘沒的打他這幾下兒,只好與他撾癢兒罷了,旋剝了。

叫將小廝來,拿大板子盡力砍與他二三十板,看他怕不怕?湯他這幾下兒,打水不深的,只像鬥猴兒一般。

他好小膽兒,你想他怕也怎的?做奴才,裡言不出,外言不入,都似你這般,好養出家生哨兒來了。”秋菊道:“誰說什麼來?”婦人道:“還說嘴哩!賊破家害主的奴才,還說什麼!”幾聲喝的秋菊往廚下去了。

正是:蚊蟲遭扇打,只為嘴傷人。一,八月中秋時分,金蓮夜間暗約敬濟賞月飲酒,和梅同下鰲棋兒。

晚夕貪睡失曉,至茶時前後還未起來,頗圭角。不想被秋菊睃到眼裡,連忙走到後邊上房,對月娘說。不想月娘才梳頭,小玉正在上房門首站立。

秋菊拉過他一邊,告他說:“俺姐夫如此這般,昨又在我娘房裡歇了一夜,如今還未起來哩。前為我告你說,打了我一頓。今真實看見,我原不賴他,請快去瞧去。”小玉罵道:“張眼睛奴才,又來葬送主子,俺梳頭哩,還不快走哩。”月娘便問:“他說什麼?”小玉不能隱諱,只說:“五娘使秋菊來請說話。”更不說出別的事。

這月娘梳了頭,輕移蓮步,驀然來到前邊金蓮房門首。早被梅看見,慌的先進來,報與金蓮。金蓮與敬濟兩個還在被窩內未起,聽見月娘到,兩個都吃了一驚,慌做手腳不迭,連忙藏敬濟在身子裡,用一錦被遮蓋的沿沿的。

梅放小桌兒在上,拿過珠花來,且穿珠花。不一時,月娘到房中坐下,說:“六姐,你這咱還不見出門,只道你做甚,原來在屋裡穿珠花哩。”一面拿在手中觀看,誇道:“且是穿的好,正面芝麻花,兩邊槅子眼方勝兒,轅圍蜂趕菊,剛湊著同心結,且是好看。到明,你也替我穿恁條箍兒戴。”婦人見月娘說好話兒,那心頭小鹿兒才不跳了,一面令梅:、倒茶來與大娘吃。”少頃,月娘吃了茶,坐了回去了,說:“六姐快梳了頭,後邊坐。”金蓮道:“曉得。”打發月娘出來。

連忙攛掇敬濟出港,往前邊去了,梅與婦人整捏兩把汗,婦人說:“你大娘等閒無事再不來,今大清早辰來做什麼?”梅道:“左右是咱家這奴才嚼舌來。”不一時,只見小玉走來。

如此這般:“秋菊後邊說去,說姐夫在這屋裡明睡到夜,夜睡到明,被我罵喝了他兩聲,他還不動。俺問我,沒的說,只說五娘請說話,方才來了,你老人家只放在心裡,大人不見小人之過,只堤防著這奴才就是了。”看官聽說,雖是月娘不信秋菊說話,只恐金蓮少女婦沒了漢子,久一時心,著了道兒。恐傳出去,被外人舌。

又以愛女之故,不教大姐遠出門,把李嬌兒廂房挪與大姐住,教他兩口兒搬進後邊儀門裡來。遇著傅夥計家去,方教敬濟輪番在鋪子裡上宿。取衣物藥材,俱同玳安兒出入。

各處門戶都上了鎖鑰,丫鬟婦女無事不許往外邊去。凡事都嚴緊,這潘金蓮與敬濟兩個熱突突恩情都間阻了。

正是:世間好事多間阻,就裡風光不久長。有詩為證:幾向天臺訪玉真,三山不見海沉沉。侯門一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潘金蓮自被秋菊洩之後,與敬濟約一個多月不曾相會。金蓮每難捱,怎繡幃孤冷,畫閣淒涼,未免害些木邊之目,田下之心。脂粉懶勻,茶飯頓減,帶圍寬褪,懨懨瘦損,每只是思睡,扶頭不起。

梅道:“娘,你這等虛想也無用,昨大娘留下兩個姑子,我聽見說今晚要宣卷,後邊關的儀門早。

晚夕,我推往前邊馬房內取草裝枕頭,等我到鋪子裡叫他去。我好歹叫了姐夫和娘會一面,娘心下如何?”婦人道:“我的好姐姐,你若肯可憐見,叫得他來,我恩有重報,決不有忘。”梅道:“娘說的是那裡話!你和我是一個人,爹又沒了,你明往前後進,我情願跟娘去。咱兩個還在一處。”婦人道:“你有此心,可知好哩。”到於晚夕,婦人先在後邊月娘前,假託心中不自在,用了個金蟬脫殼,歸到前邊。月娘後邊儀門老早開了,丫鬟婦人都放出來,要聽尼僧宣卷。金蓮央及梅,說道:“好姐姐,你快些請他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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