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就勒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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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玳安抱進氈包來,說:“爹來家了。”月娘連忙攛掇小玉送姐夫打角門出去了,西門慶下馬進門,先到前邊工上觀看了一遍,然後踅到潘金蓮房中來。金蓮慌忙接著,與他脫了衣裳,說道:“你今送行去來的早。”西門慶道:“提刑所賀千戶新升新平寨知寨,合衛所相知都郊外送他來,拿帖兒知會我,不好不去的。”金蓮道:“你沒酒,教丫鬟看酒來你吃。”不一時,放了桌兒飲酒,菜蔬都擺在面前。

飲酒中間,因說起後花園捲棚上樑,約有許多親朋都要來遞果盒酒掛紅,少不得叫廚子置酒管待。說了一回,天已晚。梅掌燈歸房,二人上宿歇。西門慶因起早送行,著了辛苦,吃了幾杯酒就醉了,倒下頭鼾睡如雷,齁齁不醒。

那時正值七月二十頭天氣,夜間有些餘熱,這潘金蓮怎生睡得著?忽聽碧紗帳內一派蚊雷,不免赤著身子起來,執燭滿帳照蚊。照一個,燒一個。回首見西門慶仰臥枕上,睡得正濃,搖之不醒。

間那話,帶著托子,累垂偉長,不覺心輒起,放下燭臺,用纖手捫了一回,蹲下身去,用口之。去,西門慶醒了,罵道:“怪小婦兒,你達達睡睡,就摑昆死了。”一面起來。

坐在枕上,亦發叫他在下盡著咂。又垂首玩之,以暢其美。正是:怪底佳人風重,夜深偷紫簫吹。又有蚊子雙關《踏莎行》詞為證:我愛他身體輕盈,楚膩細。行行一派笙歌沸。黃昏人未掩朱扉,潛身撞入紗廚內。款傍香肌,輕憐‮體玉‬。嘴到處,胭脂記。

耳邊廂造就百般聲,夜深不肯教人睡。婦人頑了有一頓飯時,西門慶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叫梅篩酒過來,在前執壺而立。

將燭移在背板上,教婦人馬爬在他面前,那話隔山取火,託入牡中,令其自動,在上飲酒取樂。婦人罵道:“好個刁鑽的強盜!從幾時新興出來的例兒,怪剌剌教丫頭看答著,什麼張致!”西門慶道:“我對你說了罷,當初你瓶姨和我常如此幹,叫他家在傍執壺斟酒,到好耍子。”婦人道:“我不好罵出來的,什麼瓶姨鳥姨,題那婦做甚,奴好心不得好報。那婦等不的,著嫁漢子去了,你前吃了酒來家,一般的三個人在院子裡跳百索兒,只拿我煞氣,只踢我一個兒,倒惹的人和我辨了回子嘴,想起來,奴是好欺負的!”西門慶問道:“你與誰辨嘴來?”婦人道:“那你便進來了,上房的好不和我合氣,說我在他跟前頂嘴來,罵我不識高低的貨。我想起來為什麼?養蝦蟆得水蟲兒病,如今倒教人惱我!”西門慶道:“不是我也不惱,那應二哥他們拉我到吳銀兒家,吃了酒出來,路上撞見馮媽媽子,這般告訴我,把我氣了個立睜。若嫁了別人,我到罷了。

那蔣太醫賊矮忘八,那花大怎不咬下他下截來?他有什麼起解?招他進去,與他本錢,教他在我眼面前開鋪子,大剌剌的做買賣!”婦人道:“虧你臉嘴還說哩!

奴當初怎麼說來?先下米兒先吃飯。你不聽,只顧來問大姐姐。常言:信人調,丟了瓢。你做差了。你埋怨那個?”西門慶被婦人幾句話,衝得心頭一點火起,雲山半壁通紅,便道:“你由他,教那不賢良的婦說去。到明休想我理他!”看官聽說:自古讒言罔行,君臣、父子、夫婦、昆弟之間,皆不能免。饒吳月娘恁般賢淑,西門慶聽金蓮衽席睥睨之間言,卒致於反目,其他可不慎哉!

自是以後,西門慶與月娘尚氣,彼此覿面,都不說話。月娘隨他往那房裡去,也不管他。來遲去早,也不問他。或是他進房中取東取西,只教丫頭上前答應,也不理他。

兩個都把心冷淡了,正是:前車倒了千千輛,後車到了亦如然。分明指與平川路,卻把忠言當惡言。且說潘金蓮自西門慶與月娘尚氣之後,見漢子偏聽,以為得志。

抖擻著神,妝飾打扮,希寵市愛。因為那後邊會著陳敬濟一遍,見小夥兒生的乖猾伶俐,有心也要勾搭他。

但只畏懼西門慶,不敢下手。只等西門慶往那裡去,便使了丫鬟叫進房中,與他茶水吃,常時兩個下棋做一處。

西門慶新蓋捲棚上樑,親友掛紅慶賀,遞果盒。許多匠作,都有犒勞賞賜。大廳上管待客官,吃到午晌,人才散了,西門慶因起得早,就歸後邊睡去了。

陳敬濟走來金蓮房中討茶吃。金蓮正在上彈琵琶,道:“前邊上樑,吃了這半酒,你就不曾吃些什麼,還來我屋裡要茶吃?”敬濟道:“兒子不瞞你老人家說,從半夜起來。亂了這一五更,誰吃什麼來!”婦人問道:“你爹在那裡?”敬濟道:“爹後邊睡去了。”婦人道:“你既沒吃什麼,”叫梅:“揀籹裡拿我吃的那蒸酥果餡餅兒來,與你姐夫吃。”這小夥兒就在他炕桌兒上擺著四碟小菜,吃著點心。因見婦人彈琵琶,戲問道:“五娘,你彈的甚曲兒?怎不唱個兒我聽。”婦人笑道:“好陳姐夫,奴又不是你影的,如何唱曲兒你聽?我等你爹起來,看我對你爹說不說!”那敬濟笑嘻嘻,慌忙跪著央及道:“望乞五娘可憐見,兒子再不敢了!”那婦人笑起來了,自此這小夥兒和這婦人親,或吃茶吃飯,穿房入屋,打牙犯嘴,挨肩擦背,通不忌憚。月娘託以兒輩,放這樣不老實的女婿在家,自家的事卻看不見。

正是:只曉採花成釀,不知辛苦為誰甜。***詩曰: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終之。別來歷年歲,舊恩何可期。重新而忘故,君子所猶譏。寄身雖在遠,豈忘君須臾。既厚不為薄,想君時見思。話說西門慶起蓋花園捲棚,約有半年光陰,裝修油漆完備,前後煥然一新。

慶房的整吃了數酒,俱不在話下。一,八月初旬,與夏提刑做生,在新買莊上擺酒。叫了四個唱的、一起樂工、雜耍步戲。西門慶從巳牌時分,就騎馬去了,吳月娘在家,整置了酒餚細果,約同李嬌兒、孟玉樓、孫雪娥、大姐、潘金蓮眾人,開了新花園門遊賞。裡面花木庭臺,一望無際,端的好座花園。

但見:正面丈五高,周圍二十板。當先一座門樓,四下幾間臺榭。假山真水,翠竹蒼松。高而不尖謂之臺,巍而不峻謂之榭。四時賞玩,各有風光:賞燕遊堂,桃李爭妍。夏賞臨溪館,荷蓮鬥彩。秋賞疊翠樓,黃菊舒金。冬賞藏閣,白梅橫玉。更有那嬌花籠淺徑,芳樹壓雕欄,風楊柳縱蛾眉,帶雨海棠陪臉。

燕遊堂前,燈光花似開不開。藏閣後,白銀杏半放不放。湖山側才綻金錢,寶檻邊初生石筍。翩翩紫燕穿簾幕,嚦嚦黃鶯度翠陰。也有那月窗雪,也有那水閣風亭。木香棚與荼蘼架相連,千葉桃與三柳作對。

松牆竹徑,曲水方池,映階蕉棕,向葵榴。遊漁藻內驚人,粉蝶花間對舞。正是:芍藥展開菩薩面,荔枝擎出鬼王頭,當下吳月娘領著眾婦人,或攜手遊芳徑之中,或鬥草坐香茵之上。一個臨軒對景,戲將紅豆擲金鱗。

一個伏檻觀花,笑把羅紈驚粉蝶。月娘於是走在一個最高亭子上,名喚臥雲亭,和孟玉樓、李嬌兒下棋。

潘金蓮和西門大姐、孫雪娥都在玩花樓望下觀看。見樓前牡丹花畔,芍藥圃、海棠軒、薔薇架、木香棚,又有耐寒君子竹、欺雪大夫松。端的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之景。觀之不足,看之有餘。

不一時擺上酒來,吳月娘居上,李嬌兒對席,兩邊孟玉樓、孫雪娥、潘金蓮、西門大姐,各依而坐。月娘道:“我忘了請姐夫來坐坐。”一面使小玉:“前邊快請姑夫來。”不一時,敬濟來到,頭上天青羅帽,身穿紫綾深衣,腳下粉頭皂靴,向前作揖,就在大姐跟前坐下。傳杯換盞,吃了一回酒,吳月娘還與李嬌兒、西門大姐下棋。孫雪娥與孟玉樓卻上樓觀看。

惟有金蓮,且在山子前花池邊,用白紗團扇撲蝴蝶為戲。不妨敬濟悄悄在他背後戲說道:“五娘,你不會撲蝴蝶兒,等我替你撲。這蝴蝶兒忽上忽下心不定,有些走滾。”那金蓮扭回粉頸,斜瞅了他一眼,罵道:“賊短命,人聽著,你待死也!我曉得你也不要命了。”那敬濟笑嘻嘻撲近他身來,摟他親嘴。

被婦人順手只一推,把小夥兒推了一。卻不想玉樓在玩花樓遠遠瞧見,叫道:“五姐,你走這裡來,我和你說話。”金蓮方才撇了敬濟,上樓去了,原來兩個蝴蝶到沒曾捉得住,到訂了燕約鶯期,則做了蜂須花嘴。

正是:狂蜂蝶有時見,飛入梨花沒尋處。敬濟見婦人去了,默默歸房,心中怏怏不樂。口占《折桂令》一詞,以遣其悶:我見他斜戴花枝,朱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前相逢,似有私情,未見私情。見許,何曾見許!

似推辭,本是不推辭。約在何時?會在何時?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又相思。且不說吳月娘等在花園中飲酒。單表西門慶從門外夏提刑莊子上吃了酒回家,打南瓦子巷裡頭過。

平昔在三街兩巷行走,搗子們都認的…宋時謂之搗子,今時俗呼為光。內中有兩個,一名草裡蛇魯華,一名過街鼠張勝,常受西門慶資助,乃雞竊狗盜之徒。

西門慶見他兩個在那裡耍錢,就勒住馬,上前說話。二人連忙走到跟前,打個半跪道:“大官人,這咱晚往那裡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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