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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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支圓珠筆,”他回答,拿起圓珠筆“如果那人有什麼東西告訴我,我想能夠記下來。”瑪麗在櫥櫃旁邊,她一眼瞄到那乾的空杯子:“你沒喝酒。”

“我沒用那杯子。”

“喔,我們走吧?”他們在走廊上等候那老爺電梯,兩人之間的沉默有點古怪,真正說來是難以忍受。他伸向她的手。當觸及時她抓住了他的手,雙眸凝視著他。她的目光告訴他,她的剋制能力正在接受考驗,而且她不理解為什麼。信號已在無言中發出和接收,無聲也無形,但是它在那裡,而且她也已經聽到。倒數計時還在進行,嚴格的,不可逆轉的,他出發的前奏。

(啊!上帝,我如此愛你。你在我身邊,我們緊緊靠著,但是我正在死去。你不能同我一起去死。你不應該。我是該隱。)“我們會順利的,”他說。

金屬籠子隆隆響著搖搖晃晃進入停機位置。賈森拉開黃銅格柵電梯門,突然喃喃咒罵了一句。

“老天,我忘了!”

“什麼?”

“我的錢夾。今天下午我把它放在櫃子屜裡,以防萬一在聖奧諾雷出什麼事。你在前廳等我一下。”他輕輕地扶她走出電梯門,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撳電梯上的電鈕“我馬上就下來。”他關上格柵門,那黃銅的格子切斷了她那惶恐的目光。他轉過身去,很快走回房間。

進去之後,他從口袋裡拿出信,把它靠在邊檯燈底座上。他朝信凝視片刻,心頭痠痛難忍。

“再見,親愛的,”他低聲說。

伯恩在瑞伏里路上的慕力斯旅館外面濛濛細雨中等候,通過進口處的玻璃門注視著瑪麗,她在總服務檯前面,已經簽好字在臺上領出了手提箱。現在她顯然在向那略微吃驚的辦事員要賬單,準備為那間要了不到六小時的房間付錢。賬單過了兩分鐘才給她,很勉強。慕力斯的客人不該有這樣的行為。確實,整個巴黎都不歡這類抑制情的客人。

瑪麗走到人行道上,在遮雨篷左面的陰影處和霧雨中同賈森會合。她把手提箱給了他,上現出勉強的微笑,聲音中帶著點緊張。

“那人對我不以為然。他肯定以為我用他的房間做了一系列馬上可以賺到錢的買賣。”

“你對他怎麼說的?”伯恩問。

“我的計劃改變了,就這些。”

“對,越少說越好,你的名字寫上了登記卡。要編一條你為什麼去那裡的理由。”

“編?

我該編一條理由?”她審視著他的眼睛,微笑消失了。

“我是說我們要編造一條理由,當然啦。”

“當然。”

“走吧。”他們開始向拐角走去。馬路上車輛嘈雜,天上的濛濛細雨更密了,霧也更厚了,顯然大雨即將來臨。他挽著她的手臂——不是為了領著她走,甚至也不是出於禮貌——僅僅是愛撫她,為了擁抱部分的她——剩下的時間太少了。

(我是該隱,我是死亡。)“我們能走慢些嗎?”瑪麗突然說。

“什麼?”賈森意識到他幾乎一直在小跑。有幾秒鐘他又在那宮裡奔跑,斜著身子,覺到,又沒有覺到。他抬起頭往前看,找到了一句話回答。路口拐彎處有一部空的出租汽車停在一個耀眼的報攤旁邊。司機正從打開的窗子裡面對賣報人大聲說話“我要叫住那輛出租汽車,”伯恩說,步子沒停下來“快要下雨了。”他們到了轉彎地方,氣吁吁地眼看著那輛出租汽車開走,向左拐了瑞伏里路。賈森抬頭望著夜空,覺到雨水敲打在臉上,不知所措。雨已經來臨,他望著在報攤炫目燈光下的瑪麗,她在這場突然的傾盆大雨面前畏縮了。不。她不是在畏縮,她在盯著什麼…懷疑地、震驚地盯著。充滿著恐怖。她突然尖叫起來,臉扭曲著,右手手指捂著嘴。伯恩抓著她,摟住她的頭靠在他溼的大衣上,但是她不能停止叫喊。

他轉身尋找她歇斯底里的原因。他看見了,並且在那難以置信的半秒鐘的瞬間。明白他已用不著再算時間了,他已犯下了最後的罪行,不能離開她了,不能,現在還不能。

報攤第一個架子上是一份早晨的小報,黑的標題在燈光的光環下使人震驚:兇手在巴黎蘇黎世兇殺案中一個婦女在追捕中涉嫌數百萬巨竊案在這聳人聽聞的標題下面是瑪麗·聖雅克的一幅照片。

“不要叫了!”賈森輕聲說,用他的身體遮住她的臉,避開那到奇怪的賣報人,一面伸進口袋去摸幾個硬幣。他把錢丟在櫃檯上,抓了兩份報紙,然後推著她沿著昏暗、浸在雨水中的馬路走下去。

他們倆現在都在宮裡了。

伯恩打開房門領著瑪麗進去。她站著一動不動,盯著他,她的臉蒼白而驚恐,呼沒有規律,一種可以聽得見的恐懼與憤怒的混合物。

“我給你一杯喝的,”賈森說,走向櫥櫃。倒酒時,他的眼睛無意中看了下鏡子,立即產生了一種抑制不住的衝動想把鏡子打碎,他自己的形象對他來說是如此可鄙。他到底幹了些什麼?啊,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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