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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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約了第二天見。
第二天是星期天,上午十點,我們約在王府井的麥當勞快餐店見面。因為不到吃飯的時間,快餐店裡人不算多,我們在二樓找了個角落對面而坐,一人喝著一杯冰鎮的昔。呂月月請客。
我問她:“你還在皇族夜總會幹嗎?”她說:“還在,不過最近我想辭了。”我問:“為什麼,想換個工作嗎?”她出語躊躇:“我就是想跟你商量這事的,我有可能,怎麼說呢,有可能要去香港了。”對於別人,去香港也許不算是件非常事,但對於呂月月來說,確實有點令人吃驚而且耐人尋味。我問:“你最近是不是認識了一位香港人?”
“怎麼說呢,前兩天從香港來了個人,不知怎麼找到皇族夜總會,說要約我出去談談,我開始還以為是個拈花惹草的鬼呢。沒想他拿出一張照片來,我一看,原來竟是潘小偉的照片,我嚇壞了,簡直不知所措。那個人自稱是個律師,是受潘小偉母親的委託來找我的,並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我有一個兒子。”說到此處,我似乎明白了呂月月突然約我見面的事由,這真使我意想不到並且
到興奮,因為這個不速而來的香港客人,無疑是這個小提琴的故事的一個意外的進展和
彩的續集,我帶著極大的興趣問道:“那人想帶你去香港嗎?”
“是的,他說他會很快替我和我的兒子辦好單程去香港的一切手續。”
“那麼你打算去嗎?”呂月月遲疑地看我,試探著說:“我是想…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
“你告訴你母親了嗎?”
“沒有,她肯定反對。”
“那個香港律師怎麼說的,是潘小偉的母親要你去?”
“是的,潘家想要我的兒子,潘氏兄弟全死了,可以說,我兒子是唯一可以繼承潘家姓氏的血緣後代。”
“那他們對你呢,他們對你怎麼看。”
“他們讓我和我兒子一同去香港定居,他們承認我是這孩子的母親。”呂月月的臉上不知不覺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這個發自香港的突如其來的召喚,顯然已使她非常心動。我想我無論如何應該潑一瓢冷水了。
“月月,如果你當初跟著潘小偉去了香港或其他什麼陌生的地方,我還覺得你多少有個親人有個保障,可現在你要一個人去,人生地疏,舉目無親,你就不怕上當受騙嗎?”
“現在我的兒子就是我的保障。”呂月月蠻有把握地說。
“潘小偉的母親就是他的親,我想那老太太肯定會容納我們母子的,不然她幹嗎這麼千方百計地找我?”我冷笑著:“她也許還不知道,你對她兩個兒子的死,負有責任。”
“她不會知道。我問那個律師來著,他說老夫人只知道她的小兒子在北京曾經認識一個姑娘,曾經想把那姑娘帶回家去‘拉埋天窗’,後來他死了,給那姑娘留下身孕。”
“也許我不該勸你月月,雖然你現在在北京的這份工作,確實也不是長久之計,可這事太突然了,而且我總覺得你去投奔潘家實在不可思議…”呂月月低下頭去:“海巖,你知道我多希望我兒子和我媽媽都能過上好子,可我這樣一個人在北京,得掙扎多少年才能有自己的房子,有正式的戶口,有一個穩定的工作啊?我不想嫁人了,不想嫁個大款把我養著,可光憑我自己,哪一天才是我的出頭之
?”我無言以對,確實,每個人都面臨著自己的問題,都有不同的處境和對未來的期望。我只好點點頭,說:“我理解,如果你已經決定了,我祝你好運。”她笑了一笑,笑得很苦:“謝謝你,海巖,這事除了你,我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我報之以謝意:“難得你這麼信任我。”她說:“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信任你,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講給你了,所以我覺得現在我有資格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說吧。”
“你能發誓在我和我兒子的在生之,絕不對任何人公開我給你講的那段故事嗎?”
“當然,我們不是早有約定嗎?”
“你能再發個誓嗎?你知道如果潘家的人知道了這些事,我就完了,我就活不下去了。可以說,你捏著我的命呢。”我這才徹底搞清了她今天約我出來的真正目的,我連忙表態:“我發誓,只要你還在,你兒子還在,我絕不發表這個故事。”
“以你的人格發誓。”呂月月緊盯不放,我隱隱有些反了,但我依然承諾:“我以人格發誓。”呂月月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說謝謝你了,海巖。
那天在“麥當勞”分手後,我心裡非常不是滋味,說不清是該為她到慶幸還是不幸,或者,僅僅是一種擔憂。她難道不知道潘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家嗎?
也許真是錢能通神,潘家的銀彈似乎與他們的子彈同等有效。在我們這次見面之後不到一個月,大約是五月底的一天,我又接到了呂月月的電話,她告訴我他們母子去香港的一切手續均已辦妥,甚至也已訂好了啟程的機票。她問我到時候能不能去機場送送她,我答應了。
在機場我見到了她的兒子,一歲多還抱在母親懷裡的呂念偉,很可愛很靦腆的臉蛋,像個女孩,很乖。可以肯定他的準會一見就愛。
呂月月手裡只帶了一件很簡單的行李,她告訴我已把一切東西或扔或送處理掉了,辭之間毫不掩飾破釜沉舟一去不返的決心。
她笑著對我說,自從她跟著潘小偉悠過石景山遊樂園的那條“賊船”之後就註定下不來了。她說她過去那麼喜歡北京,這個城市曾經有她的夢想和寄託,但現在她已厭倦了這裡的一切。
我還見到了那位貌不驚人的香港律師,西裝革履,正待與呂月月同機而往。呂月月向他介紹我說,我是她的表哥,是一位有名的記者在大陸認識很多政要。我明白她如此藉以標榜可能完全是出於一種自衛。
那律師風度平平,但遞過來的名片上卻頭銜累累。簡單告別之後他們便一同進去驗行李領取登機證,我被隔離在候機樓的大廳外面。
望著呂月月頭也不回的背影,我百集,想她畢竟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傻的女人啊,她早先只不過是被一個少年的清純所惑,演了一場離家出走的荒唐遊戲。可今天,她跟著這位其貌不揚的律師坐著飛機合法地背井離鄉,去為潘家守寡,為潘姓傳宗接代,這回倒是真真正正地嫁入黑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