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英雄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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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飛鶚翻身坐起,這時才看清了何濟形象。身材短小,面目可憎,目中出一股對自己無限怨毒之
。
當下淡淡一笑,望著麻天祥道:“麻大俠!在下意趕赴洪澤湖,大概後
清晨可返,如何?”麻天祥知他嫌惡何濟,再則自己二人重傷尚未痊癒之事,不願被何濟知悉,當即答道:“老弟有事只管前去,愚兄在此等侯便是!”金刀雙鉤何濟突地站起,跨前一步,沉聲問道:“你去洪擇湖為了何事?”’裘飛鶚冷笑道:“朋友!不關你的事最好少管!”說著,昂首快步向門外走去。
何濟被奚落得一臉紅赤,霍地站起,揚掌待擊出。
麻天祥輕笑一聲道:“何朋友,你少招惹我這老弟,不然難免陳屍在此,可怨不得我麻某未在事先提醒你哩!”裘飛鶚已邁出室外,只聽何濟冷笑兩聲,再未出言。
他走進一家茶樓,匆匆用了點心後即離開徐州向洪澤湖奔去。黃葉凋飛,秋風瑟瑟生寒,地面上滾舞楓葉。霜浸枯草猶未褪盡,轉眼秋盡冬來,景象不勝淒涼。
裘飛鶚觸景生情,自身世飄泊,似地面上滾舞楓葉,不知西東,亦不知
後歸宿何處,他眼中憂鬱神光似乎顯得更濃了。
他獨自趕程意興異常落寞,滿眼秋風,蒼穹彤雲密佈,似有一種沉重的氣氛緊緊壓著,幾乎不過氣來。
裘飛鶚設法排遣落寞沉重的心情,遂使自己墜於回溯童年以至今天的經歷遭遇。
回憶或可能獲得短暫的安與溫馨,亦能墜入痛苦的深淵中,甚至更甚於此。
天風馬場距徐州並不太遠,東傍順河,西臨面子湖,甫臨一碧萬頃,波光浩渺的洪澤湖,其實為一三角洲,天風馬場佔有此三角洲全部,綠草芳腴,一望無際,北面築起一道數十里長柵欄,無虞馬群失散。
天將近午,裘飛鶚巳趕至距天風馬場二十里遙之洋河鎮上,他略事用食後繼續奔趕而去。
在他身後不遠處有六七條人影暗暗跟蹤著,捷如鬼魑,裘飛鶚初尚蒙若無知,他耳力甚為靈,奔行之事,發覺身後隱隱傳來颯颯衣袂飄風之聲有異,便知有人跟蹤自己,暗暗一凜,也不回頭後顧,加疾輕功身法,電疾而去。
他一面奔行,一面忖道:“聽身後衣袂帶風聲很亂,跟來的人不在少數,自己雖服下傷藥暫時穩住傷勢,究竟未能妄逞內力拼搏,何況以一敵眾,自己如此飛奔,膈已隱隱覺得氣血翻逆,他們窮追不捨,這如何是好?”他不由暗暗焦急,繼而轉念道:“他們定是為探知自己去何處,不然那曾遲遲不喝止動手,自己這一去天風馬場,難免為天風馬場帶來一場無邊災難,不如轉向甩開他們!”心念一定,本是往南行,霍然轉向東奔,往連綿起伏崗陵中撞去,他
覺氣血翻騰,暗暗大驚。
崗陵上短杉松遍佈,蒼鬱叢密,正好閃躲身形,他晃在一株矮松之後,只見十數黑衣勁裝江湖人物,身形伶落輕捷飛趕而來,顯然均是非泛泛之輩。
轉瞬,十數人已距自己存身之處十數丈遠近,急又閃身往前奔去。
他東閃西挪,足不點地飛馳,然而他到力不從心,滿頭冷汗,
膈鬱悶,心知再如此漫無目的地狂奔,內傷必再度進發而至不可收拾。
只見遠處有座屋宇,隱映在松杉之間,暗道:“無論如何,再也不能繼續逃逸,不如且入這戶人家躲避一時,他們萬一闖進,自己拼著兩筒毒藤棘與敵同亡!”他一落在這座屋宇之前,略一打量,只見是一茅頂土牆陋屋,顯然無人居住,立即掠入,將門掩好。
戶內蛛網密結,空無一物,裘飛鶚盤坐於壁角,分扣著兩筒毒藤棘,蓄勢而等,一面運功導引氣血暢行百。
突聞戶外響起數聲細微足聲,心知他們找來此處,不由心絃猛顫,一瞬不瞬凝視著那片朽門,只覺扣著毒藤棘的雙手掌心是沁出汗珠。
只聽一豪語聲道:“你認準此小子隱藏屋內嗎?我看未必見得,這小子又未發現我等跟蹤,必是繞道往淮陰走了!”另一語聲又道:“哼!去淮陰,怎會多繞這二三十里路,這小子機靈無比,你準知他沒發覺我們隨在身後嗎?”裘飛鶚極力運氣行功,抑平傷勢,門外語聲歷歷可聞,他暗自疑惑道:“他們是什麼人?聽語氣並非老君觀及北斗星君門下弟子,卻又不似飛花谷青螺渚這斑人!”一時之間,忖測不出是何來歷,門外語聲混亂,七嘴八舌,又聽一人道:“且不管這些,我們入內探視一眼,比在門外猜測來得妥當此!”
“嘿嘿!聽當家說這小子武功出眾,不可輕視,何況老當家與青姑娘力主活捉,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非但兩不討好,而且吃罪不起,我們能擔待嗎?”裘飛鶚聽得一怔,心說:“原來是冷麵閻羅滿天星手下,滿天星為什麼要遣人擒拿自己呢?難道是青姑娘叔爺爺恨自己不辭而別嗎?
…
他們怎知自己在徐州趕赴天風馬場,真是匪夷所思!”他腦中思索,有如閃電般輪了幾百轉,饒他聰穎絕頂,也無法忖出這中疑結。
屋內昏茫一如黃昏,門外人聲寂然,裘飛鶚驚疑不止,暗道:“難道他們都走了嗎?”凝目一瞧,只見門窗隙縫之內透入縷縷濃煙,霎時瀰漫全室,不大吃一驚,知道他們使出下
手段,這片濃煙如非薰香劇毒
之屬,於是趕緊摒住呼
,
待長身站起,閃到門側先發制人。
那知腳躁一墊勁,已至半起時,突然腿骨一軟,又全身下沉,坐地不能再站起。
裘飛鶚不暗暗嘆息一聲,知重傷之軀雖然穩住,雖經行功導引,但非短短時刻可以復元。
發岌可危,室內白煙騰騰,裘飛鶚此際只有視之淡然,生死認命了,忽見那片白霧侵至近身一尺處,突然止住不再前進,滿眼煙雲,鬱翻滾,似
拍岸一般。
這情形,他茫然不解其故,此時他不再思索這一問題,心知滿天星手下即將破門而入,手指巳按在毒藤棘筒上,一觸即發。
果然不出所料“砰”的一聲大震,已半朽腐的木門,登時已被戶外眾人掌力震開,塵飛如雨,土牆房頂搖憾不止。
須臾,塵霧瀰漫中,隱隱見兩人亮刃護進入,兩對眸光宛如寒電般向室中掃視。
裘飛鶚此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心情轉為冷靜,一動不動,微睜眼簾,佯裝中毒昏死。
忽聽一宏亮嗓音高呼道:“這小子真的在此,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嘿鄙!”得意笑聲中,身形近裘飛鶚身前。
另一人突然拉了那人一把,低聲喝道:“謹防小子使詐!”那人冷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這‘五鼓斷魂香,若無解藥,豈是他能忍受得了!”門外又竄進進六七條身形,一步步向裘飛鶚身前。
“砰”地一聲微響,走在最前面兩人忽狂嗥一聲,翻身倒地,後面數人聞聲大驚,即知不妙,急撤身退回,但毒藤棘宛若電芒星
,來勢絕快無倫,哪來得及,但聞數聲悶哼,登時氣絕翻倒。
正在此時,忽又有三條身形掠入,一見此狀,亡魂皆冒,身退回。
裘飛鶚毒藤棘再度出,兩人臂部
覺一麻,登時襲湧全身,衝出兩步,亦告倒地,只有一人先一步竄出,倖免喪命,頭也不回,狂奔逃去。
口口口口口口夜蒼茫,彤雲垂罩,風濤呼嘯,夾著遠處數聲狼嗥梟鳴,顯得異常淒涼。
茅屋內忽走出一蹣跚身影,踟踽向南走去。
這身影正是裘飛鶚,他費了三個時辰,勉強調勻真氣,掙扎站起,只覺得兩條腿依然痠軟乏力,他不知道能否支持到天風馬場,但他還繼續走著。
天憂鬱,卻有著一股潛在的毅力驅使他向前而行,徹骨西風,使裘飛鶚不
連打寒顫,他壓抑著內心如焚的焦灼,一步一步走著,滿天飛霜,衣履俱溼。
黎明微現曙光,天風馬場終於隱隱在望,一渡過順河就是奔馬馳驟,嘶聲入雲的三角洲。
他到得洲上,縱目一觀,雖然他離開馬場為時短暫,但眼中景象比去時更為淒涼。
深霜染罩,似雪一樣地白,秋風呼嘯勁疾,地面叢積枯葉已變為褐黑,那濃重的落霜,尚無法全部遮掩,雁行悲鳴,曳翅南翔,他不由泛起一陣不可遏制的悲傷。
繼而令他驚駭的是,那往常馬群雲長嘶聲,已不復聞,他心知有異,懷著一腔莫明的心緒,蹣跚走去。
一種難以想像的慘境,首先觸入他的眼簾,那散立各處的木屋,已被焚燬的焦乾,瓦礫碎木,面目全非了。
顯然是遭了火劫,而且是極不尋常的遭遇,馬場人手眾多,定能將火勢遏制才對。
這是誰做下的?他不茫然自問著!
裘飛鶚向常彤所居的木屋走去,這木屋已變成一堆零亂的焦礫了。
童年舊居,短短時竟面目全非,心中有說不出的悲哀,他懷疑這是幻覺,而擺在眼前的卻是事實。
他盡力思索天風馬場為何遭受如此的慘遇,倘說是匪徒覬覦,有常彤在他們必不能得逞,如果常彤離去,匪徒既然佔了優勢,就該重建天風馬場才是…
腦中只一片混亂,莫衷一是,然而他又傷勢轉重,氣血翻逆,兩腿痠軟乏力。
於是,他想著再也不能留連馬場,需盡最後餘力趕去淮陰配一劑藥暫穩傷勢,再去場主楚文魁家中詢問天風馬場被焚真相。
他沿著順河走去,天風馬場距淮陰只三十里,他行未及一半,便頭暈目眩,那洶湧刺骨的河風,更使他不支,步履一陣搖晃,終於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