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九仞虧一簣同室互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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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尼山,還是一副未曾甦醒的樣子,光禿禿的樹枝,在勁風中呼嘯,從山下望去,看不見有一棟房屋,也看不見有一個人影,死沉沉地沒有一點生氣。

山腳下,飄然來了一對夫婦,就彷彿是遊山玩水的一般,是那樣的從容與瀟灑,偶爾傳來一兩句人聲笑語,點破這無邊的死寂,為這座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尼山,增加了一些生氣。

這一對夫婦登上山道,彳亍在羊腸小徑之上,緩緩地走著,剛剛穿過一個禿枝的樹林,轉過一個山角,突然嗖嗖兩聲,不知從何處來的兩支羽箭,幾乎是一絲一毫都不相差,同時進這一對夫婦面前的地上,這一對夫婦腳步當時一停,留神一看,只見每一支箭上都繫著一個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字:“貴客止步,請通姓名。”那一對夫婦互相對視微微笑了一笑,頓時那男的抬起頭來,朗聲說道:“在下卞言三,偕同拙荊路竹瑟,特地前來拜見當年武林名人羊姥姥!山前哪位當值,請代為轉告一聲,就說敝夫婦求見。”卞言三如此一發話,就在五六丈遠的地方,兩棵大古松上,彈起兩條人影,就如同鷹隼一樣,星隕落到地直撲而至,身形一定,只見兩個年約五十多歲的勁裝半老漢子,叉攔住去路,問道:“大名鼎鼎的惡扁鵲,就是閣下麼?”卞言三雙眼一留神,突然縱聲大笑,朗聲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兩位,這就難怪身手有如此矯健了!”他說到此處,轉過頭對路竹瑟說道:“夫人!我來為你介紹,這兩位就是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盟主總瓢把子石成玉,和副總瓢把子陸豪夫,他們二位都是當今黑道上第一的高手。”卞言三不等對方說話,他又接著說下去:“我卞言三惡扁鵲的諢名,不值得一提,決無人來冒名頂替,二位難道還信不過我夫婦麼?”卞言三這一頓介紹,把對面這兩個有名的綠林頭子,臊得啼笑皆非!雖然卞言三的話都是一些捧場的好話,但是,話裡面含了一個很有意味的問題在其中——既然他們是一十三省總瓢把子,為何到尼山來作一個把大門問訊的人?

那陸豪夫是個直滷之輩,當時就大聲說道:“惡扁鵲!咱們多年不見,你樣子也變多了,咱認不出是你!不過即使認得出是你,如今職責所在,也要先問問!”卞言三咦了一聲說道:“二位在此地有何職責?”那石成玉心底較細,立即揮手說道:“卞老兄!你是有名人物,用不著多問,你要見羊姥姥,你請吧!不過我弟兄得先告訴一聲,尼山今非昔比,你要想見羊姥姥,至少你要闖過三道關口。我們也算是故舊之,所以在此特別奉告。”卞言三微笑拱手說道:“承情!承情!二位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盤問,我夫婦在謹謝之餘,就要由此登山了。”石成玉拱拱手說道:“請!”卞言三挽著路竹瑟的手,從容地從他們兩人身邊經過,直向山上而去。走了幾十步,四顧無人,卞言三沉重地對路竹瑟說道:“竹瑟!這位羊姥姥真是不同凡響,居然能將石成玉陸豪夫這兩個綠林中的混世魔王來替她看守第一道門戶,真令人不可思議,我看此行,我們要加倍小心才是。”路竹瑟說道:“言三!今天早上你我互用銀針扎,並注以藥水,那種防範會有效麼?”卞言三點頭說道:“羊姥姥所以能將厲昭儀姑娘挾為自己所用,方才你也看到了,一十三省綠林盟主,為她守理門戶,為什麼能做到這種地步?還不是針灸之法在作祟,要防止這種暗算,最好方法,就是以毒攻毒!”路竹瑟笑道:“多少年以前,受你耳濡目染的影響,醫藥一道,我多少也有一些心得,倒是我不曾聽你說過以毒攻毒的話,到底什麼叫做以毒攻毒?”卞言三說道:“我們今天早上所注進雙臂‘曲池’的藥水,是一種極毒的藥水,如果讓它循環全身,就可以使人失本,所以,我要你點閉雙臂通往心脈的道,就是這個道理。”路竹瑟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看那“曲池”上,還留有一點細細的紅點,但是,她仍然不解地搖搖頭。

卞言三接著說道:“我猜想羊姥姥控制人的方法,完全用針灸之術,萬一我們上山之後,也被她扎以銀針,注以毒,不也要喪失本麼?可是現在…”路竹瑟啊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萬一被她注以毒,我們立即將事先注在體內的毒發散開,兩毒相逢,就會化解得乾淨。言三!你這個方法雖然是有點冒險,但是,卻不失為是一個很聰明的方法。”卞言三微笑說道:“深入虎,不能不殫竭慮地想出一點對策來。竹瑟!只怕所料不確…”他這裡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聽到山上一陣金鑼大振,緊隨著便是鼓樂齊鳴,彷彿是群山響應,卞言三和路竹瑟立即停下腳步,凝神朝山上望去,霎時間,金鑼和鼓樂之聲歸於寧靜,從對面雜樹林中,緩緩地走出來兩僧兩道,個個都是步履沉穩,神莊嚴,並列兩行,向這邊走過來。

卞言三一看這兩僧兩道,心裡一震,他輕輕碰了一下路竹瑟,低聲說道:“竹瑟!你看是誰?”路竹瑟對於武林中的人物,當然沒有卞言三知道得那麼清楚,她很謹慎地也低聲說道:“他們到底是誰?莫非是武林中很有頭臉的人物麼?”卞言三說道:“前面這兩個和尚,左邊這個是少林寺大通大師,右邊那個是峨嵋派的大了上人。後面那兩個道人,左邊這個是武當派鹹荒真人,右邊這個是青城派的永朗道人。這四個人在武林幾大門派之中,都是頂尖人物,第一的高手,而且都是當代各派未來掌門人的繼承者,為什麼如今全在尼山出現?難道說…”路竹瑟冷冷地哼了一聲,她壓低聲音說道:“用不著猜疑,一定也是像厲昭儀姑娘一樣,在有形無形之中,受了控制。言三!這是羊姥姥給你的下馬威,你我要小心才是。”卞言三搖搖頭說道:“何致如此?一則我卞言三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至少在她羊姥姥的眼光中,我算不得是一號人物,犯不著用如此排場來震懾我,再則,這四個門派都是武林中很有基的大派,他們即使受控制,也不致於如此俯首聽命。”路竹瑟說道:“你不要忘了,你是鼎鼎大名的神醫,尤其是外科和針灸方面。其次他們四大門派高手,極有可能是受了無法抗拒的控制,焉能不俯首聽命?”兩個人如此緩緩地走著,對面的兩僧兩道,來到面前七八尺的地方,站定之後,分向左右,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這時候,從後面出來兩個白衣長裙,手託漆盤的年輕姑娘,面含笑容,步履十分輕盈的走到卞言三夫婦的面前,蹲了一下,含笑說道:“姥姥聞知卞大夫賢伉儷光臨,十分喜悅,特別請四大護法高手,代表她老人家前來出。”卞言三聞言心裡何止是一驚?簡直就難以相信,他真想不到四大門派的掌門繼承人都成了羊姥姥的護法!這真是從何說起的事?雖然他心裡到奇怪和驚訝,表面上他仍然是保持著笑容,拱拱手說道:“我卞言三何德何能,敢當羊姥姥如此看重?當謝四位護法的大駕!”兩僧兩道打稽首和問訊,口誦佛號和道號,但是,沒有一個人多講一句話。

卞言三此時伸手挽住路竹瑟,向那兩個白衣長裙的姑娘說道:“有勞姑娘稟告姥姥,就說卞言三偕內子前來拜謁。”那白衣姑娘笑道:“姥姥方才聽到消息,除了派人出之外,她老人家便準備立即接見!”卞言三笑道:“如此說來,真乃我夫婦之幸!”他說著話,便挽著路竹瑟向上走去,但是,那兩個白衣姑娘這時一個閃身,十分巧妙地攔住卞言三和路竹瑟,笑盈盈地說道:“卞大夫!請你和夫人稍待,尼山還有一點小小的規矩,要委屈兩位一下。”卞言三是何等明人物?他立即覺察到不簡單的問題來了。他用手輕輕地捏了路竹瑟一下,當時含笑說道:“入境問俗,正是為客之道。尼山有什麼規矩,有勞姑娘告訴一聲,也免得我夫婦失禮出醜!”路竹瑟也隨著含笑說道:“出門三五里,各處一鄉俗。尼山有什麼規矩,請姑娘們告知,也好遵守。”那位姑娘笑盈盈地說道:“尼山地帶有許多毒沼,毒物叢生,一不小心,就要中毒,輕則或聾或啞,重則喪失命。姥姥有鑑於此,所以特別自制了一種解藥,可以預防各種毒物,凡是到尼山來的人,都要先用針灸的方法,將這種靈藥,注到體內,以後在尼山才能安然無恙!”卞言三此刻是真的笑將起來,因為他覺得儘管羊姥姥靈如鬼,也還有失策之處,她忘了惡扁鵲是當代針灸名醫,這種話騙旁人還可以,如何能騙得了卞言三呢?

卞言三笑著說道:“羊姥姥如此關心賓客,真使人有賓至如歸的覺。”路竹瑟比他更乾脆,認真地問道:“姑娘!既然尼山到處都有毒物,是否我們現在就可以用針灸注人這種靈藥呢?”那兩位白衣長裙的姑娘笑盈盈地點頭稱是,隨著便從托盤裡取出兩三寸多長的銀針,一人手裡拿了一。卞言三看在眼裡,也暗自心驚,因為從這兩銀針的形式看來,和卞言三他所心製造的空心銀針,一模一樣。

這種空心銀針,可以暗藏藥水,用銀針扎進道之後,扎針的人用自己的內力,透入銀針,使中間的藥水,注入人的體內。卞言三為了製這種空心銀針,幾乎耗盡他幾十年的力,他沒有想到羊姥姥居然也會這種空心銀針扎的方法。

他又用力捏了一下路竹瑟的手,然後很快地伸出自己的手,含笑說道:“姑娘!要在哪裡扎呢?”那兩個姑娘只隨口答道:“在手臂上!”話還沒有說完,出手飛快,兩銀針分別扎進卞言三和路竹瑟兩個人的右手臂“曲池”內。

從她們出手之快,與認之準看來,這兩位年輕的姑娘,都有一身很驚人的功力。卞言三用眼角掃了路竹瑟一眼,兩個人體內真力立即沿著經脈衝動,果然不出卞言三所料,兩種藥水一,所有的毒都化解了。

卞言三若無其事地望著那白衣姑娘說道:“多謝兩位姑娘高明手段,銀針扎,不痛不癢。除此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規矩?如有時,請姑娘一併告知。”兩位白衣姑娘順手拔起銀針,端詳了一下銀針末端,臉上出滿意的笑容,點頭說道:“沒有了!現在請卞大夫你們賢夫婦進山吧!”他們兩個轉身前行,輕盈地移動步伐,在前面領路,那兩僧兩道在後面一直地跟著。這一程走得很快,翻過了兩個陡嶺,穿過了一個松林,沿途一點也看不出有任何異樣。穿過鬆林不遠,面半山上,有一棟紅磚綠瓦,十分緻的房屋,再向上看去,才有一片櫛比鄰接的房屋,隱約地在一片大樹林裡。

來到這間紅磚綠瓦的房屋門前,卞言三嗅到一股油漆味,顯然說明這間房屋是新建不久。進得屋來之後,只見裡面金碧輝煌,十分華麗,當中牆上掛著一塊大匾,上寫“武林歸心”四個大泥金草字。

卞言三看在眼裡,心裡暗暗吃驚忖道:“想不到羊姥姥這把年紀,果真還有併武林的野心,此人不除,武林禍害不止。但是,要除掉她,恐怕…”他心裡正在思起伏,突然從後面出來兩個同樣也是白衣長裙的年輕少女,捧著茶盤來到卞言三路竹瑟兩個人的面前,遞上香茗,恭謹地說道:“請二位嘉賓稍坐,姥姥臨時有事,不能相見。”卞言三連忙說道:“請姑娘稟告姥姥,就說卞言三夫婦多謝姥姥的接待,願在此地等待。”他雖然如此說話,心裡卻止不住暗自懷疑:“方才那兩個姑娘,明明說是羊姥姥在等候我們,為何如今又說有事不能相見?莫非有了變卦?難道對我們此行有了懷疑之意麼?不會的呀!我們此行用意,沒有別人知道,我卞言三久遁山林,竹瑟更是少現江湖…除非羊姥姥是未卜先知…”他正在如此暗自思忖,心中有了警覺,同時也在檢討自己的言行,可有洩之處,突然,正面大門一推而開,門外當中站定了一位和尚,一言不發,雙手齊抬,立即飛出六點金星,連手向路竹瑟飛來。

卞言三是有見識的,一上眼他就認出,那是峨嵋派的獨門暗器“金星飛鈸”而打出這六面連珠手法的金星飛鈸,正是峨嵋大了上人,當今峨嵋派的第一好手。

雙方隔得太近,而且事情又太出意外,所以,六面金星飛鈸就如同閃電一般,撲到路竹瑟的面門而來。若以路竹瑟的功力而言,這六面飛鈸雖然厲害,但是,南海禪功、天龍掌、簪花指,任何一種功力,都可以很輕易地把這六面金星飛鈸,毀在當場,所以,卞言三雖然到驚訝,但是,卻不曾為路竹瑟擔心。

沒有料到路竹瑟眼見這六面金星飛鈸面飛來,她不但沒有施展任何一種南海絕學,反而驚恐萬狀,哎唷一聲,人向卞言三懷中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僅僅只以一絲之差,擦著路竹瑟的頭髮,呼嘯而過。

卞言三一把摟住路竹瑟,他幾乎驚得呆了,但是,他這種驚恐只是一瞬間的事,一個念頭立即閃過心中,他暗叫一聲“險”隨手一揮,從斜地裡劈出一掌,將最後一面金星飛鈸震落地上。他滿臉怒氣地瞪了大了上人一眼,又彷彿無暇講話便低下身來,向著路竹瑟說道:“竹瑟!你沒有受傷吧!”路竹瑟從卞言三身上起來,臉上還帶有餘悸的表情,她暗中用手輕輕地點了一下卞言三的,口中卻吶吶地說道:“言三!這位大師為何如此遞下毒手?”卞言三忍住心中的笑意,也寒著臉,十分認真的說道:“我正要問問他!難道說這也是尼山待客之道麼?”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後面突然傳來一陣蛙鳴一樣的笑聲,呵呵地說道:“卞大夫!你不要問他,大了上人也是奉命行事,不過,我也要告訴你,這更不是尼山的待客之道,如果有失禮的地方,都由老身擔當。”卞言三和路竹瑟循聲看去,只見從屋後面走出來一個白髮老婆婆,形容十分古怪,左臂只剩下一支衣袖,空蕩蕩地飄在那裡,一雙眼睛出兩道懾人心魄的眼光,緩緩地向屋中間走過來。

卞言三拱拱手說道:“羊姥姥!在下卞言三…”羊姥姥說道:“卞言三!你的大名我知道,你這位夫人,神清氣定,不同凡響,武林中女中豪傑只有數得出來的幾個,老身不知道她是誰家門下,故而一試!卞大夫!你們這一對賢夫婦休怪!休怪!”卞言三十分從容地說道:“原來如此!只是拙荊並非出身高人門下,所學的那幾手功夫,都是自修而來,只是在吐納調息方面,稍有成就,實在擋不起這位大和尚這一連串的暗器襲擊!”羊姥姥呵呵地笑道:“老身生平有數的幾個仇敵,其中有一個最使我深刻難忘的,就是後來遁跡的心如老尼姑。老身以為你這位夫人是心如老尼姑的門徒,所以才試她一試。”卞言三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但是,他表面上從容的笑道:“以姥姥的眼光看來,拙荊是否為心如老尼的門徒呢?”羊姥姥突然嘿嘿地冷笑一陣,那一對有如電炬一樣的眼神,盯在路竹瑟身上,半晌沒有作聲。只看得卞言三渾身發,冷汗涔涔,他深知羊姥姥的功力,那決不是他和路竹瑟所能夠接得住的。但是他也暗暗地運行功力,準備萬一不能掩蓋過去時,再作全力一拚。

只有路竹瑟,她一點驚怕之意都沒有,睜著一雙明澈如三秋潭水樣的眼睛,也盯視著羊姥姥,如此靜靜地看了一會之後,路竹瑟安祥地笑道:“姥姥如果有不歡我的意思,我立即退出尼山,免得在此遭人猜疑,彼此不安,尤其是外子一生謹慎怕事,如果讓他在此地隨時被人猜疑,使他如坐針氈,真是人生一大苦事,又何如我們夫,去到各處雙雙雲遊?”她含著微笑,緩緩地將這幾句話說完,轉而向卞言三說道:“言三!此行心願雖然未了,心意確已盡到,走吧!”羊姥姥突然縱聲哈哈大笑,伸手作勢說道:“卞夫人!想不到你這外表溫柔的人,竟有這樣剛強的脾氣!你剛才所說心願未了,究竟是什麼心願?可能為老身一道麼?”路竹瑟正說道:“外子聞聽羊姥姥在尼山招攬天下英雄,中原各大門派已有多人歸於座前,眼見武林將要成數百年以來,難得一見的統一局面,外子久不涉足江湖,也不為之動心,特地前來拜見姥姥,冀望一盡綿薄,共襄盛舉。沒有料到…”羊姥姥笑容一收,沉聲說道:“你的話卻是真的麼?”路竹瑟說道:“既然真假難辨,姥姥又何必多問,我夫婦離去,一了百了!”羊姥姥臉上表情變化得真快,方才是陰霾滿天,如今又是雲開霧霽,一臉笑容,點點頭說道:“你的話很對!而且也說得理直氣壯,其實也是老身多疑,縱然有人前來尼山別有存心,我又何致於將之放在心上?”她說完話,又是一陣呵呵的笑聲,仰起頭,一副目中無人的表情,一種君臨天下的氣概,右臂一揮,掛在門外屋沿下的一塊鐵馬,應手當地一聲大響,只聽得她朗聲喝道:“後堂備酒,前堂備車。”這時候,只聽到她這一聲朗喝,餘音嫋嫋,一直送到很遠的地方,還在那裡盪漾!正是如此餘音未絕之際,屋子後面突然敞開一道大門,門外端端正正擺好一輛十分巧,而且很小巧玲瓏的兩輪車,車轅上裹著黃金,車軸上包著白銀,車座上鋪的是很厚的紫絨坐墊,車前站著兩匹馬,一前一後,首尾相銜、純白,沒有一點雜,神駿非凡,羊姥姥單臂一抬,含笑說聲:“請上車!”卞言三有點猶豫了,正如他開始和路竹瑟所說的,卞言三雖然過去有點薄名,但是在羊姥姥的眼裡,也許還比不上少林武當那些第一的高手,可是為什麼今天這樣以嘉賓之禮款待?這種情形,多少有些不合乎常情,卞言三就難怪有些疑慮在心了!

卞言三隻稍微地遲疑了一會兒,便深深地落地一躬,抱拳說道:“姥姥如此越禮接待,在下夫婦受寵若驚!”羊姥姥笑道:“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你放心吧!老身如此以上賓之禮,自然對卞大夫有所需求之處,你大可不必為之不安!”卞言三一聽,心想:“這倒好!你倒說得明白乾脆,誰知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他心裡懷著鬼胎,表面上表現得神情泰然,伸手攙扶著路竹瑟,微微一欠身,口中說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夫婦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兩個人一跨車踏,坐上車廂,那兩匹馬立即不待呼叱,的的答答,跑開碎蹄,沿著山道,向上輕快地跑過去。

這種無人駕馭的車馬,本來已經很稀奇,但是,這車輛的舒適,更是令人吃驚。在山道上奔馳,沒有一點顛簸的覺,而且馬車越來越快,只見許多房屋,都在眼前一溜而過,最後,馬車直接穿進一間紅柱朱檻的大門,停在水磨磚鋪砌的地上,卞言三攙著路竹瑟下得車來,只見這是一間很華麗的客廳,當中擺著一桌十分豐盛的酒席,在主位上正端然獨坐著羊姥姥,含著微笑在等著他們夫婦!

卞言三和路竹瑟此時也不客套了,雙雙落座,旁邊立即過來幾位白衣長裙的姑娘,在一旁侍立伺候!羊姥姥舉起酒杯,說道:“卞大夫能飲就請先飲三大杯,如不能飲,也不勉強,因為飯後,老身尚有事情請教!”卞言三豪情洋溢地說道:“在下酒量不大,但是,三大杯尚可勉力奉陪,以示敬意!”說著話,便一連端起三杯,咕嚕嚕一口氣喝下去!羊姥姥微笑稱讚,旁邊的白衣姑娘便未斟酒!卞言三伸手按住酒杯,微微欠著身子說道:“三杯已遵命飲下,姥姥有何指教,何不此刻就言之當面。”羊姥姥點點頭說道:“卞大夫倒是一位急人,既然如此,老身就直接了當地說明便了!”她命那白衣姑娘斟上一杯酒,眼睛盯著卞言三說道:“卞大夫方才在前面也說過,老身確是有心將武林造成一個幾百年以來,少見的統一局面,所以,三月三在尼山將有一個空前的大會,天下武林,各門各派,都要有人參加,老身以地主身份,主持其事,但是…”她用右手牽起左邊那隻空蕩蕩的衣袖,臉上掠過一道猙獰的殺氣,抬起頭來說道:“老身在最近不幸左臂斷折…”卞言三不覺脫口驚呼,他是真的到驚訝,不由地問道:“姥姥一身武功蓋世,如何左臂會無故斷折?”羊姥姥沉了一下,說道:“天下事有許多是意外的,老身這個左臂,就是意外的一種。且不說這些,三月三大會,老身若以獨臂出現,難對天下群雄之口,所以…”卞言三搶著接過來說道:“姥姥之意,是要在下接裝義肢,以掩天下武林的耳目?”羊姥姥點點頭說道:“久聞卞大夫外科醫道高明,尤其接肢一項,可以巧奪天工,本來就要派人尋找,沒有料到卞大夫居然應時而至,令老身為之欣然,但不知道卞大夫能不能為老身效勞一次?”她說完話,眼光停在卞言三的身上,眼裡充滿了希望,也帶著一絲人的光芒!

卞言三這才知道為什麼羊姥姥待他如此的好!對於他來到尼山,如此表示歡!原來其中還有這樣原委!此刻他的心情大定,心情一定,立即就有新意念,從心中一閃而過,當時幾乎有一種難以抑止的喜悅,從心裡泛到臉龐上。他抑止住這一份興奮,點著頭說道:“如此說來,卞言三夫婦來的還正是時機,也正好趁此機會一效綿薄。”羊姥姥很高興地問道:“怎樣?你願意為老身做這件事麼?你是不是有把握做的很好?”卞言三立即站起身來,走了兩步,發出獨獨的聲音,然後,他指著自己的腳,向羊姥姥說道:“我這一雙腳,自膝以下都是假的,請問姥姥,你不聽聲音,可曾看得出它是黃楊木做的木腳?”羊姥姥啊了一聲,臉上這才真正出笑容,緩緩地說道:“卞大夫!我不是懷疑你的本領,而是…而是…哈哈哈!總而言之,老身在三月三大會上,不要以一隻手出現,卞大夫你來的真是時機,來!來!老身要敬你們夫婦三大杯!”這一頓酒,真正是吃得賓主皆歡,各人有各人得意的地方,盡歡而散!

酒宴在臨散的時候,羊姥姥以僅有的一隻手,握住路竹瑟的手,凝視了半晌,含著笑容說道:“卞夫人!今天沒有好好地和你詳談,容後再找時間,咱們好好地聊聊!”她轉而又向卞言三說道:“卞大夫!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下去,不必有所顧忌。尼山目前不乏有頭臉的人物,改天再為你一個個引見,今天時間倉促,也就只好作罷!”卞言三心裡一動,連忙說道:“目前還是容在下細心製作義肢為宜,其他各位高人,後再一位一位請見,目前以不分心為宜。”羊姥姥不斷地點頭,連連稱是,她離開了酒宴席上,告罪而去!這邊自然有人送卞言三和路竹瑟到一間清潔而又華麗的客房裡,洗去風塵,殷勤招待。一直到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夜幕也漸漸地垂下的時候,卞言三他握住路竹瑟的手,忍不住的歡愉地說道:“竹瑟!看來天…”他這個“天”字剛一出口,路竹瑟出手有如閃電,立即點閉住卞言三的啞,但是,隨手更快地左掌一拍他的“命門”卞言三平白地憋了氣,幾乎半晌說不出話來。

路竹瑟立即用“傳音入密”的功夫,緩緩地說道:“言三!休怪我這樣下手,你忘了我們現在是身在虎,稍有不慎,就有危險!危及生命事尚小,此行目的落空,那才影響太大呢!”卞言三紅著臉,又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怪我太興奮了!多虧竹瑟你提醒我!”路竹瑟搭訕著問話,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著,可是她的眼睛卻在聚會神地在房的四周,仔細地打量著。

終於,她在一幅淡墨山水畫的背後,發現一個四方小,這個的後面,用薄鐵片接成一個圓筒,一直通到很遠,黑地,看不到底,不用說,房裡說話的聲音,可以從這個口,傳出去很遠,而且是絲毫不漏的聽得清清楚楚。

路竹瑟示意給卞言三看,這才真正是牆有縫,壁有耳,說話一個不小心,後果就不堪想像。路竹瑟心存警覺,便示意卞言三,大家寬衣解帶,上就寢,在棉被掩蓋之下,路竹瑟貼在卞言三的耳朵上,悄聲問道:“言三!是什麼事使你那樣興奮,幾乎忘記自己是身在虎!”卞言三也悄聲說道:“羊姥姥要我為她接裝左臂義肢,這是個想不到的機會,在我為她裝義肢的時候,我用一顆毒藥裝在義肢之內,只要一經裝上,那毒藥就可以在不知不覺之中,傳到體內,到那時候,我可以控制羊姥姥的生死,到那個時候我豈不是就可以消弭一次武林浩劫於無形麼?”他愈說愈興奮,幾乎又要大聲說出來,路竹瑟輕輕碰了他一下,接著她悄聲說道:“這件事,我看還有兩點顧慮,其一,羊姥姥何等老巨猾,你這樣做,恐怕不容易騙過她的耳目;其二,即使羊姥姥果然為你算中,還有一個厲昭儀,你不要忘記,厲昭儀如今的功力,據說與羊姥姥幾乎是不相上下,到那時候,萬一羊姥姥指使她來對付我們,事情就會糟的!”卞言三悄聲說道:“你所說的這兩件事,我都想到了。其一:羊姥姥現在急於要裝義肢,以對天下群豪,她做夢也想不到我會算計於她;其二:厲昭儀是個問題,但是,我們此行最大的用意,就是要救厲昭儀,無論如何,在我為羊姥姥裝好義肢以前,我們要找機會見到厲昭儀,竹瑟!我或者是你,只要有個適當的機會,點住她的暈,然後用銀針扎她的‘命門’,用…”路竹瑟悄聲接過來說道:“時間會有這樣從容麼?”卞言三沉了一會兒,低聲說道:“機會要慢慢地來製造,既來之,我們盡力而為吧!”路竹瑟輕輕地嗯了一下,她低聲說道:“羊姥姥對我特別注意,不知道她是不是起了疑心?”卞言三說道:“萬一真的不行,憑我們功力,先圖衝出尼山,再另作打算。”兩個人都沉默了,不知道是各自到心頭沉重,不願意講話,還是由於疲乏眠,而不願意說話,房間裡沉寂下來,沒有一點聲音。

一宿無話,到了第二天,卞言三夫婦在殷勤地招待之下,用過早飯,羊姥姥就笑地來到這邊,她笑著向卞言三說道:“卞大夫!並非老身急,這裝義肢的事…”卞言三立即說道:“就是姥姥不說,我也要即展開準備!”他說到此地,便趨向前,走到羊姥姥身邊,伸手抬起羊姥姥的右手臂,從手肘以下,用他的手指慢慢地撫摸了一遍,一直摸到手指尖,然後他朗聲笑道:“姥姥!不是在下誇口,給在下幾天時間,找一段上好的黃楊木,或者是檀香木,我可以包給姥姥一隻完好的手臂,而且,差不多的動作,都可以運用自如。”羊姥姥呵呵地笑道:“自然!自然!卞大夫是武林外科神醫,名震遐邇,老身要是信不過你,也就不會將這件事,託付在你的身上。”她站起身來,深深地點點頭,又接著說道:“你所需要的木料,即刻就叫人送來,一切拜託,事成之,老身一定要重謝!”卞言三擺手說道:“姥姥如果這樣說話,倒是見外了!紅花白藕青荷葉,武林本來是一家,何況姥姥又是前輩?”羊姥姥眯起眼睛,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著頭。過了一會,她忽然指著路竹瑟說道:“卞夫人!你如此沒消遣豈不是寂寞麼?走!走!到後面去,老身有一個小徒,就是缺少一個伴兒,卞夫人…”路竹瑟立即接過來說道:“姥姥!我的名字叫竹瑟!”羊姥姥呵呵笑道:“也好!老身痴長几歲年紀,索以老賣老,就稱你作竹瑟吧!我徒兒平素孤單已極,找不到適當的良伴,竹瑟若到寂寞無聊時,不妨隨老身到後面去看看小徒!”卞言三和路竹瑟正在發愁,用什麼方法可以去見到厲昭儀,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羊姥姥竟自動地提出邀請,這種意外的順利,反倒使人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卞言三心裡一動正要說話,路竹瑟已經含笑說道:“我留在這裡,也真怕分了他的神,耽誤了他的時間,姥姥能夠讓我去見見世妹,倒也正是一個伴兒。”羊姥姥笑道:“看看你們可投機,如果真有這個緣份,你就暫時住在後面,等到卞大夫把義肢做好之後,你再和卞大夫住在一起,不過這樣就怕將你夫婦隔開了!”路竹瑟紅著臉說道:“姥姥倒拿我們取笑了!我們已經老夫老了,又不像那些二十三十的!”羊姥姥也呵呵地笑了一陣,便挽著路竹瑟,走出屋子,向後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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