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煉蠱師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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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蔣沉舟剛剛得到百靈兒,正是“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的巔峰時刻。
此時,黑室的“誣陷”開始,蔣沉舟被迫跑路,避禍於柬埔寨。按照黑室的計劃,我被政府“扣押”成了湯與蔣沉舟談條件的籌碼。事情的發展過程正如湯預料的那樣,蔣沉舟願意執行瀘沽湖計劃,藉此來救出我、洗白身份。他先趕來瀘沽湖展開挖掘工程,我則留在臺北,藉著黑室的力量,把所有與蔣氏有關的男女老小全部關進秘密監獄裡,等待最後勝利的那一刻大開殺戒。
湯要我趕來瀘沽湖,繼續監視蔣沉舟,以免發生變化。沒想到,我在無意中閱讀了蔣沉舟的記後,驚詫地發現,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他愛我,既不是因為“情蠱”也不是因為男女間的慾望,只是單純的“愛”在他心底的夢想中,一直深藏著一個模糊的影子,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當我出現,那影子就突然清晰起來,跟我完全吻合。他明瞭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仇,而他為了成全我,甘願一步步踏入我佈下的圈套,希望這樣能解開我心裡的仇恨之結,脫胎換骨,成為真正快樂的女人。
他常說,我要給你快樂。甘願受騙上套,也是“給予快樂”的一部分。
我幡然醒悟,要和這個真愛我的人重新開始,但上天偏偏跟我開玩笑,一年前自己給自己種下的“牛頭馬面降”已經開始發作,我的臉變得醜陋無比,連自己都不敢看。從前自種“牛頭馬面降”的本意,是要在他死心塌地愛我之後,一下子亮出醜陋到極點的臉,讓他從美的巔峰跌到醜的谷底,因承受不起而造成神經錯亂。
沒辦法,我只能用面紗擋住自己的臉,晚上就滅掉所有的燈火再上,始終不肯讓他看我的臉。結果,天算不如人算,他還是看到了。我永遠無法忘記當時他說的話——“妖怪、妖怪”原來,再多再濃的愛,也要以女人的美貌為前提。
我害死了他,再活著也無趣,不如就此了斷吧…
聽完了百靈兒的話,葉天總算理解了當晚蔣沉舟那些囈語中的含義。百靈兒以復仇開始,以復仇成功結束,這本該是一個快意恩仇的喜劇結局,但在這個故事中,人的力量突然顯
出來,
得蔣沉舟、百靈兒不斷地做出自己的選擇,又加上“中國黑室”的推波助瀾,最終造成了悲劇。
百靈兒是個被仇恨扭曲了心靈的蠱人,蔣沉舟的深愛終於將她從失控的邊緣拉回來,卻又因為“太愛”竟無法接受枕邊人的容顏劇變,遭受了由天堂直墜地獄的致命打擊。
此時此刻,除了嘆息,葉天無法做更多,眼前這一方低矮的黃土饅頭,已經將所有的傳奇埋葬。從此之後,臺島竹聯幫大佬蔣沉舟已成江湖絕響。
“白家前輩在蠱術典籍上用紅筆標註過,沒有男人能承受‘牛頭馬面降’的打擊。多年以前為了復仇,我在父母的衣冠冢前種下了帶著恨意的‘因’,今在他墳前收穫的,卻是帶著悔意的‘果’。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到底會如何選擇呢?猶記得他要了我的那個鳳仙花初開的夜晚,在阿里山腳下的原住民農家客棧裡,整晚握著我的手,眼睛裡充滿了心痛和憂傷。我並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他已經在用‘愛’化解我心裡的恨。”百靈兒輕輕地咳嗽起來,一隻手伸入面紗下,優雅地捂住
。
葉天見識過老卜隱藏在青銅面具之後的那張臉,他無法想象照片中美如花、豔若桃李的百靈兒,將在“牛頭馬面降”的摧殘下,一張臉變成何種樣子。
“我還記得,窗前鋪陳著白花花的月光,月光帶來遠處壩子上的年輕男女們隔著山林溪對歌的甜
聲音。那時候,我拉著他的手,教給他原住民的小孩子們最愛唱的童謠。”百靈兒清了清嗓子,拍著巴掌打著節奏“唱的是——阿里山的山,阿里山的水,阿里山的姑娘愛臭美。臭美的姑娘是貴妃,骨碌骨碌貴妃,參見貴妃。貴妃愛的是國王,骨碌骨碌國王,參見國王…”百靈兒跪下去,雙手捧起黃土,慢慢撒向墳尖“那時候,他以百分之百真情對我,我還給他的卻是謊言和欺騙。那天黎明,我看著
睡的他,恨不得拿起旁邊的水果刀生啖其
,生飲其血。對不起了,對不起了…”葉天不忍心聽下去,但又怕一旦自己離開,百靈兒就會做傻事。
“其實你還可以做許多事,比如保護好蔣先生的家人,代替蔣先生去照顧他們,讓他們過上無憂無慮的子。或者離開亞洲,換個環境重新開始。你還那麼年輕,一定有大把機會的,不是嗎?”葉天苦勸,只是連自己都覺得這些話蒼白無力。
百靈兒搖搖頭:“在這下面,埋著他早就準備好的金絲楠木棺。他知道隨時可能死在我的手上,卻沒想到,一具棺材要裝下兩個人的屍身。如今,他不在了,沒有人會再寵著我、愛著我,我的復仇計劃也已經結束了,就此再會吧。”噗通一聲,她斜刺裡倒下,拍打起一大片浮土。
“百靈兒?百靈兒小姐?”葉天連續叫了幾聲,可她沒有絲毫回應。此時三層面紗仍然覆蓋在她臉上,葉天木然站著,始終沒有俯身揭開面紗,去看她的臉。
樹林外響起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方純攜著元滿、元如意趕過來,直入林中,面對這一幕。
“她死了嗎?”元如意迫不及待地問。
葉天搖搖頭,元滿忽然出了貪婪而焦躁的神情:“臺島白家的護身蠱很厲害,我們正好可以借用。妹妹,如果咱們集齊了白、嶽、元、卜四家的蠱蟲
華,就有實力跟餘家一較高低了。這麼多年來,我始終不服氣餘家,他們只知道躲在蠱苗
地那邊,閉門造車,固步自封,不跟外界來往。即然這樣,不如換我們來當苗疆的‘蠱術之王’,正好領導著苗人們過上好
子。”他自始至終想著的就是稱王稱霸,一有機會,這種想法就要冒出來。
穿林而過的風擾動了百靈兒的白衣,她如同一隻中箭的鳥一樣,無力地伏在黃土饅頭上。
元滿踏近一步,猶猶豫豫地說:“葉先生、方小姐,我知道你們兩個是懂道理的人,這裡發生的事是苗疆煉蠱師之間的紛爭,必須由我們自己來解決,不適合外人手。不如這樣,你們先回去,如果有什麼變化,我再過去通知,好不好?”葉天猛地舉起手,冷冷地搖頭:“她是蔣沉舟深愛的女人,我不得不管,而且要把她好好地、一
頭髮絲都不少地埋葬在這個墳墓中。我已經做過承諾,就算再困難,也會毫不走樣地完成。”方純橫跨一步,站在葉天旁邊,很明白地表示支持他的決定,四個人立刻變成了針鋒相對之勢。
元滿臉一變,強笑了幾聲,沒再開口。
元如意站出來打圓場:“好好,我們尊重葉先生的承諾,絕不會從你身邊搶人——哦不,是搶屍體。”如果此刻雙方展開正面鋒,元氏兄妹肯定不是葉、方二人的對手,所以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
旁邊的一棵樹上,早就倚著一把鐵鍬。葉天起鍬,迅速把黃土饅頭挖開,找到了那具烏沉沉的金絲楠木棺材。棺蓋的長釘沒有釘上,葉天搭手一推,蓋子應聲而開。
蔣沉舟安詳地躺在棺材裡,身下鋪著華貴的金絲絨,彷彿正處於沉睡之中。這位竹聯幫的傳奇大佬,已經作古西去,永別江湖。看著他,葉天腦海中不僅浮現出竹聯幫在臺島縱橫決蕩的輝煌歷史。
人總是會死的,所有古人才有“寂寞身後事,千秋萬歲名”的嘆。
“我來吧。”方純把百靈兒抱起來,躍進土坑,放入棺中,與蔣沉舟並排放好。
這本來就是一具雙人棺,兩人並躺,空間綽綽有餘,但百靈兒的斗笠實在礙事,即使摘下來平平地蓋在臉上,仍然有礙觀瞻,把蔣沉舟的臉遮去了一半。
方純猶豫了一下,本想把那斗笠和麵紗完全拿開,立刻被葉天阻止:“不要動,那樣就好了。”面紗之下覆蓋的是一張什麼樣的臉,無人知曉,他也不想親眼目睹,因為蔣沉舟已經因此而亡。
“什麼?”方純直起來,向上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