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武道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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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幾曾見過這樣的輕功,但聞身畔風聲忽來忽去,吹得人衣袂獵獵飛舞,到後來卓三孃的身形竟完全變作一條銀光在兩條灰影之中繞室飛轉,哪裡還辨得出人影,眾人但見銀光忽前忽後在身側四面飛舞旋繞,繞得人頭暈目眩幾乎便要暈倒在地,當下閉起眼睛,不敢再看。
那赤足漢卻仍瞪著眼睛行若無事,似因他眼睛瞪得雖大,其實卻什麼也未曾瞧入眼裡。
卓三娘不住嬌笑,風九幽微微氣,到後來笑聲越來越是清脆,那氣
之聲也越來越響。
風九幽突然頓住身形,道:“不…不追了!”卓三娘道:“你認輸了麼?”風九幽道:“我若生得你那樣矮小,輕功也未必輸給你。”麻衣客亦自駐足,膛也在不住起伏,道:“輕功再好,也只是逃命的本事,算不得什麼手段!”卓三娘自他身側飄過,順手一拍他肩頭,笑道:“你要比拼命的手段,不找風老四找誰,他想要你的命呀!”麻衣客大喝道:“正是要找他!”舉手拍出三招。
風九幽唏唏笑道:“我也正要找你,抓著你還怕要不到那穿嫁衣裳的麼?”兩句話功夫,兩人便拆了十數招。
卓三娘笑道:“你們兩位多打打,我進去瞧瞧!”身子一翻,掠入那黑垂簾。
風九幽道:“不好,莫要被她撿便宜光尋了去!”猛攻三拳,身子一退,方待追蹤卓三娘而去。
哪知卓三娘已閃電般退了出去,常帶微笑的面容上竟已變了顏,瞧見風九幽追來,卻閃身笑道:“你要進去麼?請!”風九幽喃喃罵道:“狐狸
,又玩什麼花樣?”心裡雖己啟疑,還是飛身掠了進去,麻衣客駐足而觀,目中光芒閃動,風九幽忽然“呀”的一聲驚呼,飛也似的退了回來、他雙目圓睜,手指垂簾,道:“她…她還未死。”卓三娘嘆了口氣,道:“叫你不要進去,你定要進去。”水靈光恰巧醒來,驚喜道:“他…他還未死麼?”卓三娘道:“小妹子,你那男人是活不成的了,我們說的她,是另外一個人,這人你再也不會認得的。”水靈光聽得“活不成”三字,便又暈了過去。
風九幽嘶聲道:“夫人既還未死,為何不出來相見?”那嬌柔甜美的怪聲自黑垂簾中傳了出來,一字字道:“不錯,我還未死,你可是要見我麼?”風九幽打了個寒噤,道:“我…我…”卓三娘冷笑道:“沒用的人,平
枉稱了英雄。”風九幽
道:“正是,在下正要見夫人一面。”那怪聲道:“你等著吧,我這就出來,說不定還將你們要的那東西帶出來,你們可不要走呀?”風九幽道:“自然不走!”腳下卻漸漸向門外移動。
他雖然捨不得走,但對那方舟中人卻委實害怕已極。
那矮小之黑衣婦人走到卓三娘身畔,悄聲道:“是…是她?”卓三娘道:“不錯,是她!”腳也往外直溜。
黑衣婦人身子一震也待轉身,麻衣客突然橫身擋住門戶,冷冷道:“家母請各位留下,誰敢走!”風九幽眼睛一瞪,道:“誰要走?”竟真的坐下來,斜眼瞧著卓三娘道:“卓三娘,你走不走?”卓三娘道:“你不走,我怎捨得走。”兩人嘴上雖硬,神情卻已軟了,麻衣客心房怦怦跳動,暗喜忖道:“母親已要出來,鐵中棠已死,當真是萬事大吉了。”他若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再也不會擋住風九幽、卓三孃的去路,只因她母親那般說話,本是要將他們駭走的。
這時大廳中又變的沒有聲息,最擔心害怕的還是司徒笑等人,既不知事情的究竟,也不知未來是兇是吉。
原來鐵中棠武功雖不甚高,但機變急智,卻可算並世難尋,眼見一拳擊來、他雖無法躲閃,但心念一轉,便乘勢向後倒躍,只是赤足漢那一拳力道委實大強,他仍被打得直飛出去,再加上他自己的倒躍之力,這一下竟飛出四丈多遠,穿過垂簾,向那水池之中落了下去。
這時他神智猶未完全昏,若是換了別人,必定不敢再用真力,只有任憑自己落水,但他卻不惜冒險,竟拼盡最後一點真力,手腳齊動,拼命向旁一掠,於是他身子便恰巧落在那方舟之上。
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人便暈了過去,等他醒來之時,鼻端只聞一陣陣淡淡的清香之氣。
他不知此香乃是天竺異寶,名為“天師檀”取意乃是天意垂福,師助下人之意,功能助長練武人功力,修習內功時燃此一香,修習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否則他身受那般嚴重的內傷,怎會這麼快便已醒轉,只覺香氣入鼻,中舒服已極,知道自身必已落入方舟上四面垂紗之中。
忽聽耳畔有人緩緩道:“你重傷之下,還不惜妄拼真力,一心要落在方舟之上,顯見別有用心,是麼?”聲音輕柔甜美,世間無雙,鐵中棠聽過一次,永生難忘,知道這就是那麻衣客之母親了,心下又驚又喜。
驚的是這位夫人身在舟中,卻能將自己的心意窺破,端的是神目如電,當下道:“晚輩內腑已被震傷!”他說了這句話,息半晌,才能接道:“若是無人打救,落水之後,必無生望,但晚輩年紀輕輕,實不想死。”那語聲又道:“你明知自身落入水中,我未必會將你救起,但你若落在我面前,我卻不能見死不救了,是麼?”鐵中棠道:“夫人明鑑,晚輩受的傷雖重,但夫人武功通神,自有回天之力,是以晚輩才存萬一之想。”那怪聲道:“你倒沒說假話。”隨即不再言語。
鐵中棠說了這些話,心更是幹焚燥
,閉目歇息了半晌,才忍不住張開眼來,想瞧瞧這位夫人的模樣。
他聽這夫人語聲那般柔美,只當她必定是駐顏有術,貌如天人,哪知這一瞧之下,心頭立刻大吃一驚。
黑紗中光線灰黯,香菸氤氳,只見這位夫人盤膝坐在方舟中蒲團之上,身子似已縮成一具骷髏,臉上面皮焦黃,全無絲,頂上頭髮也已完全脫落,瞧不見一絲
髮,四肢細瘦有如嬰兒,但肚皮卻圓圓凸了出來。
這形狀之奇特恐怖,任何人見了都難免變驚呼出聲來。
但鐵中棠素來不輕動容,心裡雖吃驚,面上卻不動聲,只是暗歎忖道:“這位夫人當年必是天香國
,只因苦修武功,才變得如此模樣,難怪她不願別人相見。”一念至此,心裡反而暗生憐憫同情之意,不知不覺自目光中
出來,正是他遇強不畏,見弱生憐之天
。
夫人雙目半張半闔,也未說話。
鐵中棠瞧了兩眼,終是不敢再望,轉過目光,只見蒲團旁有隻香爐,爐旁有本薄薄的絹書,上面寫的似是:“武道禪宗,嫁衣神功”他心中一動,方覺這神功名字好生奇怪,暗道:“難怪那風九幽要個身穿嫁衣之人,想來必是暗指此術神功秘冊。”突聽夫人緩緩道:“你叫什麼名字,可是大旗門下?”鐵中棠心裡更奇,不知她怎知自己來歷,口中恭聲應了。
夫人又道:“你年紀輕輕,居然也會同情寂寞,這倒不易。”鐵中棠一驚,才知道石閘未落,外面的說話,這位夫人竟都聽得清清楚楚,連自己對李洛陽的那句話都未漏過。
夫人道:“但你見了我的模樣,怎不害怕?”鐵中棠道:“晚輩從不知害怕,何況夫人具大智慧,大神通,自當將臭皮囊拋卻,晚輩只有尊敬而已。”夫人冷漠面容之上微現暖意,緩緩道:“皮相美醜,本乃智者不取,但當今世上,又有幾個能不看皮相之人!”鐵中棠不敢答話,只是微微氣。
夫人道:“你還能動,便爬過來。”鐵中棠大喜道:“夫人莫非已肯垂憐相救?”夫人道:“你若非已受必死之傷,必定不敢擅自闖入來,你既湊巧來了,你我總是有緣,我好歹救你一命再說。”鐵中棠驚喜謝過,掙扎著往蒲團爬去,但他傷勢太重,說話又損了氣力,這短短數尺之地,竟如隔千山萬水一般。
那位夫人見他掙扎爬動,也不扶他一把,忽道:“有人來了。”鐵中棠雖未聽見聲息,但忍不住扭頭望去,透過垂地黑紗,果然朦朧見到一條銀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