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美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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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美人之命我太陽的筋突突地跳著,剛剛撞到的後腦更是隱隱作痛,香蕊是我房裡的侍婢,可不知他會不會利用如此良機?

“花美人,你身邊的人,倒真是出奇制勝,尤勝於你。”他隨手拿起邊花茶,飲了一口。

我忙伏了在地:“王爺,她不過一時糊塗,被王爺風采所惑,便生了別樣心思。”我絕口不提香蕊識得媚術之時,只道她不顧寧王心思,湊了上前,我臉上全是惶急恐慌,只盼能躲過他的怒火,林美人和花美人顯不知情,但我們幾個皆是太子府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們見如此,也唯有跪下求情。

他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便有內侍進門,將香蕊提了出去,她並不掙扎,臉上現了絕望之,我一見,更是心驚,她的手足,像是俱被用綿勁折斷,我便知道,香蕊恐是活不成了。

來送來寧王府的前一天,太子召集了我們,我尚記得他神情倦怠地倚在榻上,手持一個酒杯,懶懶地飲了一口,才道:“本王這名皇弟,本王也摸不清他的喜好,你們入府,自當小心謹慎,入得府門,便是他的人了,自當竭力侍候,不求無功,但求無過…”那時,我們便早已知道,太子殿下前前後後送了十來位美人給他,但留在府中的,不過兩位,其餘的,有的輾轉被送給他人,有的死得合情合理,讓太子興師問罪都找不到藉口。

這些話,是太子當著我們三人的面說的,私底下,他卻再召見了我一次,這一次,他沒有飲酒,負手而站,神冷俊:“你是小築裡成績最好的,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以你的聰明,當可完成任務,這是治你寒症的‮物藥‬,一個月叫媚蕊來取一次,她是我最好的殺手,自會竭力幫你。”我垂首跪下:“喏。”暗沉繡金的身影在暗室之中被燈火一映,隱隱散發暗光,戴著騰龍玉扳指的手伸到我的面前,將我扶了起身。

他輕嘆一聲:“本王這皇弟,不比他人,心思縝密,這麼多年了,連本王都摸不清他的底細,你當好自為之。”我聲音之中略帶了顫意:“如不是太子譴醫搭救,妾身身處偏遠西疆,無藥無醫,早就已是一名死人,妾身自當竭盡全力。”他這才回頭望我,眼裡出不捨:“凝昔,我記得你在雪中獨自而行的樣子,那樣的單薄,飄飄如風中落雪,那時,我看清了你的眼神,知道你定會助本王一臂之力,我知你有些怨我,可本王生於皇室,你不明白生於皇室的危險,本王先得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得你,你放心,事成之後,我定會接你回來的,你定是本王的愛妃。”那是小七設計的,特地找了一件白衣,讓我穿上,在太子出行的路上,嫋嫋而行,開始設計成在夜裡,我堅決反對,理由是嚇不著太子,反倒把自己嚇死了:一條雪白的大路,上飄一位身著白衣的女鬼…

後改成了白天,總算正常了一點,可見小七有時候做事也恁不靠譜。當,我略有些冒,走一走,咳兩聲,從背影上看,確有幾分弱不風的病美人姿態,但我知道,他之所以下了馬車,卻是因為我跟路人講話之時,滿口的西疆土語。

我知他對每一位派出去的細作都會說這樣的話,既想得到她們的忠誠,又想得到她們的情,可我的眼淚還是緩緩地聚滿了眼框,任它滑落潔白的面頰:“太子殿下,妾身不求名份,妾身只願留在太子殿下跟前,妾身實不願意離開太子殿下。”他拿出潔白的錦岶,為我拭去眼淚:“本王也不捨得你…”

所以,我早就明白,我們這些美人,稍有不慎,就會在太子和寧王的爭鬥中被攪成淄粉,我們既去了,又會有無數的美人代替。

可依舊有無數的美人為他們虛幻的承諾,前面無盡的富貴前程,前仆後繼。

就如香蕊。

我像林孫兩位美人一樣,皆跪在地上簌簌發抖。

耳邊尤傳來香蕊的哀哀慘叫,卻聽寧王笑道:“今天月甚好,院子月光如銀,聽聞孫美人擅舞,不如踏月一舞?”孫美人低低地答應了一聲:“諾。”林美人趁勢也起了身,我從眼角望了過去,卻見她兩腿微顫,幾不能成行。

聽得他道:“還不起身?”我這才站了起來,暗暗慶幸,因我們三人剛從太子府過來,為了太子的面子,他不便立即動手,但也從香蕊開刀,侍寢第一天,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

前一秒還千種溫柔,羅衣暗引,後一刻卻淚透冰綃,他的喜怒無常讓滿眼的錦繡綾羅都滲了冷冷的顏

我已知他從西疆回建都之後,晚晚笙歌,夜夜歡語,仿向所有人表示,他只願做一名太平王爺。

但我不信,能指揮千軍萬馬的手,當真指頭便只染了胭脂紅

絲竹聲起,院子燈火通明,孫美人穿了舞衣,和聲而舞,雖勉力保持聲音圓潤,可在尾聲之時,卻低聲似嗚,足見她心底的驚慌惶恐。

我看清了他的嘴角上揚,臉上又恢復成那樣的溫柔淺淺,親手將玉杯送至林美人的嘴邊,又附在她的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終換得她驚惶消散,低頭含羞而笑。

我觸怒了他,自然不敢上前自討無趣,只一個人在席角坐了,將青梅放入嘴裡,讓那酸澀的味道直滲到舌尖,讓我的頭腦勉力保持清醒,以抵撞在了角的頭隱隱作痛,身上更是寒意森森。

聽得絲竹之聲漸歇,我偶一抬頭,卻瞧見月已偏西,天快亮了嗎?

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糊之中我聽得有人在喚:花妹妹,你怎麼啦?

記憶基本閃了回來,細節清晰地映在了我的腦海,我甚至清楚地記得香蕊身形款款彎下蹲之時身上的碧玲瓏垂穗而下,可還有一點我卻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怎麼就睡在地板上呢?

略一想,我便又頭痛裂。

我抬頭望著孫林兩位美人。

林美人折了園邊一枝青葉放在鼻端,輕聲地道:“王爺到底還是顧念我們的身份,對你我特別不同。”我終憶起,林美人和孫美人扶住了我,讓我不至於跌了落地,有僕婦過來,接過了我,寧王卻淡淡地道:別理她!

於是,我便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可見他的厭惡之深。可為什麼?

我記得首次對著妝鏡之時,小七兒從村頭的豆腐婆那裡買來了一塊剛出爐的豆腐,晚飯想做餐紅燒豆腐,見我對鏡攬妝,看了看豆腐又看了看我:“滑如凝脂,妝面如花。”很少聽他贊人,我回頭問了他一個很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和四大美人比怎樣?”他把豆腐用竹蘿盛了:“如去村頭賣豆腐,與阿婆相比,生意會好很多,人皆會稱呼一聲豆腐西施。”我甚美,卻又對著鏡攬妝半天:“皎皎如天邊明月,灼灼然一片芳華。”半晌沒聽見回應,回頭一望,廚房冒了炊煙,小七兒去煮紅燒豆腐了。

所以,對自己的美貌,我還是有三分自信的,可寧王為何臉上現出如此厭惡之

孫美人冷笑道:“還好我們姐妹求情,寧王才沒有降罪於你,你既知道,我們同是太子府來的,就當同愾連枝,可姐姐們卻再也經不起你的驚嚇了。”林美人和孫美人說完,便不再理我,一擺廣袖,相攜而去,我如恍惚地回到住處,媚蕊早了上來,見我氣不好,便問道:“主子,怎麼啦?”她沒有問起香蕊,想是早知道香蕊處於什麼境地。

她恐也略知道了我的情形,所求的,只是細節而已,倒不如自己告訴了她,便細細地將前晚發生的事講給她聽,她愕然道:“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她自是想我一來便討好了寧王,入了他的眼,子便好過了。

我苦笑:“還好,寧王姬妾眾多,這段子,只要儘管不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再做打算。”我抬頭笑望她:“太子那邊,就只能麻煩你多做解釋。”媚蕊面不善之,卻也無可奈何,剛想點頭答應,卻含笑向我道:“主子,您若心裡有什麼想法,來府之時,就要向太子說個明白,可別連累我們這些手下才好。”我笑了:“你放心,太子既選了我,自有他的計較,再說了,你放心,既便百般不願意,為著我的家人,我也會把事做好。”我淡淡地望了她“你不也是如此?”我們和太子之間,並無忠與不忠之分,他用來控制系拌於我們的,不過是捏在他手中的籌碼而已。

媚蕊微微彎行禮,笑道:“這樣就好,是奴婢太過小人之心了。”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這才如打了敗仗一般在椅子上癱軟下來,暗暗告訴自己,既已下定了決心,就絕不能再像昨晚一樣。

可為什麼,當我見到他醉眼離的雙眼,荒唐之極的行為之時,還是忍不住?難道我便不能忘卻在茫茫草原之上,他騎在名喚追風的駿馬之上,手持長劍,手指千軍俊臉如漠的模樣?

那一瞬間,便會如此的痛心,才會借了酒意放膽犯上?

覺到手指甲嵌入了手心,生生地作痛,我暗一口氣,提醒自己:花凝昔,他已然變了,而你,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你當切記這一切。

陷入京城這個旋渦,他所求的,不過是那極頂的權力而已,而你,卻不正是要利用這一點嗎?

難道想他還如多年前一樣,是那個頗得人心的少年將領,既能和將士們開田懇種,又能和他們並肩殺敵?京城的繁華富貴,以及那極頂權力的誘惑,已然將他浸染得面目全非。

經過那一晚,我倒真的寒病入體,再加上舊患作遂,寒咳又起,苦不堪言,有好幾次,我把小七兒備給我的藥拿了出來,聞了聞那藥香,又緩緩地把盒子合上。

“此藥,只在萬不得已之時才用,所謂萬不得已,既你快入土了,半條腿入了棺材了…如若不如此,我們所有一切設定皆會打亂,太子並非庸才,如若知道控制你的手段不成為手段了,你我都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我用的,只是太子殿下花千金備給我的治療寒症的‮物藥‬,為讓府內人知我生病,媚蕊好不容易請得了府內的御醫,了些銀子,雖未疹治,也為我開了幾副藥來,我便名正言順的稱病不出,如此過了好幾,倒也沒有人來打擾於我,我的住處,卻是寧王府偏居的一處院落,清靜典雅,卻也隱隱透出富貴之氣,院內有一株生長得極好的榕樹,我與林美人孫美人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她們便是左右院落,她們那邊每天熱鬧非凡,每隔兩三,便有寧王的賞賜宣下。

看來,寧王對他哥哥賞賜的人到底不同。

也許就因為如此,我才躲過了一劫吧?

媚蕊卻暗暗著急,幾次三番地旁敲側擊,要我採取主動,我只詐做不知。

這一天,林美人和孫美人又被邀請參加舞宴,出忽意料的,我也得到了邀請,但我卻以病體不適,婉言相拒了,自是又惹得媚蕊好一頓埋怨。

勸我:“主子,都過了好幾了,想來寧王殿下已漸漸淡忘了上次的事,如你還不採取主動,只怕當時,他當真將你全忘了。”我笑道:“怕只怕,他尚還記得,那琥珀潑臉之滋味。”媚蕊聞言便不再出聲,只嘟囔著出去給我端了碗清粥進來。

與其它兩位美人相比,我不受寵的消息想來早傳遍了寧王府,送往我這裡的飲食雖然他們不敢太過苛扣,但卻談不上什麼心炮製了,只是稍能入口而已,媚蕊有些抱歉,道:“主子,要不要我暗自教訓他們一下?”我搖了搖頭,將碗裡的粥全喝了,才道:“我們當儘量不引人注目才好…這比我以前吃過的,好太多了。”媚蕊沒有出聲,我叫她拿了藥過來服下,才覺手腳稍微熱了一點。

“你家主子那邊可有什麼消息?”我拿起臺上眉筆,給眉尖染上黛,媚蕊見了,伸手道:“奴婢來吧。”我一向不擅長這個,雖則惡補了幾個月,到底不如她畫得好,便將眉筆遞給了她,她細心地在我的眉尾加了顏,這才道:“殿下說了,一切均已安排好。”我點頭道:“那就好。”媚蕊給我描好了眉,命了臺上的銀鏡給我:“主子看看,怎麼樣?”鏡子裡的臉潔白如雪,光滑潤澤,配上如柳娥眉,連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動,我只微嘆一聲,讚道:“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裝扮過後,幾疑不是真人。”媚蕊一怔,笑道:“主子說話了,不是主子長得美,任憑奴婢怎麼畫,卻也畫不出來的。”每一次照鏡,我幾乎都要一陣恍惚,認了良久,才確定鏡中之人是自己,初初揭了臉上‮物藥‬的那幾天,我很不習慣,每天攬鏡自照,小七兒拿了撣子來掃塵,見了,便道:“從來沒見自己這麼美過吧?”小七那時說話魯,偶爾用了一個文謅謅的‘美’字,到讓我怔了半天…原來他在讚我?

屋頂被他一掃,有些塵土使跌在了我的鼻端,我將它拭了,嘆:“就怕對著鏡子,尚以為是另外一個人。”他便嘆了一口氣,很憂鬱:“你可千萬別看中了你自己。”年少之時,我意態疏狂,目下無塵,認定凡別人可以做的,我皆能做得,草原上有依慕達大會:草原男兒進行賽馬,摔,騎大賽,每當此時,也是草原上青年男女互相曖昧的時候,這個時候,小七兒是最受歡的,俊俏的外表,健美的身材,一手絕高的騎技藝,每一年都惹得無數少女偷偷地把美的帶放在他的賬蓬外,他從不圍在上,卻老拿了來給我,眉一挑,語氣極輕淡:喏,拿去玩兒吧。

我很不服氣,因父親不讓我參加大會,便自己偷溜了去參加,果象小七兒一樣,得來了無數的帶,可也帶來無數麻煩:草石部落的公主把我追得象一隻狗,一連好多天堵在我的屋外,痛斥我負義薄情,老父氣得拿了老大的槌差點將我的腿敲斷,從此以後,忠誠高義的某某生了個負義薄情兒子的人倫慘事便傳遍了整個邊疆,惹得一些老人見了我爹,眼內總有同情之,所以,有時候家裡來了客人之後,便是我捱打之際。最後,我也不敢問,這事兒到底是怎麼解決的,成了我生命中許多的謎團之一。

可我現在每一次攬妝照鏡,卻只是反覆提醒自己:花凝昔,你不是別人,僅是花凝昔而已。

花凝昔是一個纖纖弱女。

花凝昔,要仰人鼻息,懂得以侍人,懂得夾縫中求得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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