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有神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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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誰”
“江州刺史王凝之的夫人,謝道韞。王夫人清練達,有雅人深致,是桓某少有佩服的世間奇女子,依臣看來公主與她還有一分相似。”聽他拿自己比謝道韞,君羽自然高興。然而心裡很清楚,這話裡更多的是恭維,她連詩都不會作,還談什麼詠絮才。沒想到這個人沉默寡言的,說起話來也是涓滴不漏,心計不淺呢。
吃完茶,桓玄從背後取出古琴,琴身用絲緞纏著,揭開層層包裹,君羽頓時有些吃驚。這把琴比上次斷時更加美,桐木上雕出繁藻花卉,新弦光潔如絲,找不到一點破綻。
“希望能合公主心意。”桓玄勾起薄,笑容裡帶著些許自信。彷彿吃定了她般,君羽有種被他壓賭下注的
迫
。
“有勞將軍費心,可我沒有什麼回報給你。”所謂無功不受賂,不如把話挑明瞭,也好試探他的意圖。
果然桓玄一揚眉,眼裡多了幾分讚許。倘若剛才還有些恭維,現在他可真不敢瞧輕她了。這個公主眼力不錯,居然能看穿他的心思。
“高山水,琴逢知音,玄某隻是借花獻佛罷了,哪裡還敢圖回報。只是,修琴的這個人很想認識公主,請您無事去鄙府上小坐一趟。”說是不圖回報,這不是在談條件嗎君羽點頭笑道:“好,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也請你幫我一個忙。”沒想到她這麼快答應,桓玄還有些訝異。
“公主請說,只要微臣能辦到,自當盡心竭力。”
“我想請你找一個人,他叫蕭楷。”桓玄微微一愣,擰緊了眉頭:“這個恐怕有些為難,不是不願幫您,可是臣與蕭楷有些私人過結,只怕巧成拙壞了公主的大事。”
“那你知不知道他家在哪”
“公主問這做什麼”
“如果知道,那就麻煩你送本公主去一趟,不過你放心,我一人進去就好。”見桓玄還是有些猶豫,君羽拍拍他的肩道:“人我已經全部打點好了,你只需將我帶出宮就行。事成後,我自然會去桓府拜謝。”於是,不到一個時辰,桓玄的車輦就緩緩駛出了東華門。車伕亮出峻猊金牌,守城衛卒一見是御賜的信物,自然不敢怠慢,
開雙樾放他們過去。
自車裡躲過這一幕,君羽不由得撫著口,暗自慶幸。桓玄坐在她對面,神情倒很閒適,不時挑簾以望,欣賞著窗外風景。狹小的車廂裡,因為只有他們兩個,氣氛變得古怪而沉悶。
雖然桓玄風度翩翩,為人也謙和有禮,可與他在一起總是卸不下防備,無端覺得心累。那張俊臉也像一張玉雕的面具,凡事都隱藏在後面,喜怒不形與。
相比之下,王練之就會豁達許多,一言一行猶如吹面不寒楊柳風,令人舒暢放鬆。於是君羽只好閉上眼,把頭靠在廂壁上,幻想對面的人是啞巴版的王練之。
“我真佩服你,居然可以一路都不說話”過西善橋時,她終於忍不住問。
不滿聲終於引起了桓玄的注意,他放下車簾,將視線挪到君羽臉上。
“公主一定覺得很無趣吧,其實臣在家時,也時常能靜默一天。”
“為什麼沒人陪你說話麼”
“習慣了,一個人處久了,會不願意別人在身邊。”
“那麼令尊令堂平時也不在身邊”桓玄沉默片刻,平淡道:“他們早已經過逝了。我生來克母,六歲喪父,算命的人說我鰥寡多劫,命也比常人硬的多。”原來他有這麼曲折的身世,難怪整不拘言笑的板著臉。君羽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遂轉開話題∶“你和蕭楷到底有什麼過結,非鬧到不能見面的地步”桓玄嘆了口氣說:“蕭楷此人行灑落拓,也是一個正人君子,可惜我們在政見上有些分歧,只能各司其職,各為其主了。”桓家與司馬元顯相
,背後的靠山就是會稽王司馬道子,而蕭楷等人投靠王謝世族,兩派政見不一,加上南北戰亂頻繁,國勢動盪,在兵馬問題上無形中
化了矛盾。孝武帝恩威並用,用兩方相互牽制,於是打壓政僚的爭鬥愈加嚴重,晉朝看似一湖恬淡
水,實則早已暗湧多年,大有水火不容的尷尬趨勢。
不知不覺到了蕭楷所居的瞻園,君羽掀開簾子,對車廂裡的人說:“有勞了,你先走罷,事後我自己回去。”桓玄道:“臣在這裡等公主一刻也無妨。”見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君羽氣的跺腳:“你是無所謂,讓別人看見堂堂桓將軍在對頭家門口,不算以為你是鬧事,還懷疑你是不是來抄人家的家呢。”一語如醍醐灌頂,桓玄心中慨:妄我謹慎多年,竟還不如她考慮的周全,真是關心則亂啊。一種異樣的暖
滑過心頭,望著君羽跳下馬車,他才收起笑容,依著車廂緩緩滑下去。
黑暗中響起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公子,你剛才為何不趁機殺了她”桓玄冷哼一聲:“這麼做未免太惹眼,鱉已入甕還怕想不出宰燉的法子。何不好好享受,磨刀時那份煎熬的快。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比殺了她還好的法子。”那聲音停頓了一下:“屬下不懂,請公子明示。”男子並不答話,濃墨般的眸子如化不開的夜,深邃無底。許久,他嘲諷地盯著簾外的背影冷笑:“司馬君羽,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誰寄魚雁書中轉彎到了一處偏門,君羽見牌匾上鐫著鎏金燙字,扣雲板,有人從門縫裡探頭問:“誰呀,大晌午的敲什麼敲”
“敢問,這可是蕭楷所居的府邸”小廝朝她翻了一個白眼,不耐煩道:“抱歉,我家公子在會客,今不便相見。”說完就要
閂,君羽連忙抵住門檻,從袖裡摸出一隻玉鐲不動聲
地
到他手裡:“噯,我就見他一面,不用很久,麻煩小哥借個方便。”摩挲著光滑鐲面,小廝立即換了副嘴臉,賠笑道:“那好吧,你隨我來。”瞻園的角門開在隱處,雨過天晴,綠野蔥蔥郁郁。放眼望去,一派微雨初霽的明朗。一路沿著夕陽小徑,君羽信步走著,揮手拂開撲面的飛絮。
柳堤、竹溪,緻古雅的庭院倒映在瀲灩水光中,像極了古捲上描繪的景緻。一泓清泉從石澗裡湧出來,池裡養著幾隻白鷺。繞過假山,便到了榭臺,一川煙水繞著亭下的嶙峋石引入幽潭。
水榭四面都懸著浮紗,透過細竹簾子,依稀聽見笙蕭幾許,令人心曠神怡。
亭中,蕭楷俯在案上練字。蘸了墨的筆落在繭紙上,慢慢氤氳出淺涼。寫到中途,他頹然收住筆,一揮手,將半晌的傑作作一團。
“寫膩了就歇歇,這功夫急不得。”另個男子斜倚在廊柱上,閒然搖著一柄團扇。
蕭楷偏過頭,切切地問:“子混,我怎麼總寫不好”
“那是你沒用心。”男子一語道破,閉著眼淡淡地說“字,不應侷限於行次章法,而是求索曠練神達。你的筆不過是手段,寫心寫情才是真。待到你堪破了自身的束縛,才能有所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