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有神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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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快雪時晴帖都摹了幾十遍,能不能換一幅”蕭楷扔下筆,彷彿十分煩悶。
“換不換帖無妨,重要的是你的心不在字上。”蕭楷沉默片刻,一抬手將案上筆墨全部掀翻到地上,怒道:“她都快進宮了,你叫我怎樣靜下心”男子轉動著點漆般的眸子,含笑問他:“急有什麼用,難道你真打算和太子搶女人”
“王家若是真在乎神愛,將她許給個正經人家,我也就認了。可他們為了攀附權貴,居然將她賣給了一個傻子子敬大人泉下有知,只怕也閉不上眼睛。”男子默然道:“其實何止王家,你我何嘗不是受制於皇權,一輩子聽人擺佈。男女那些俗事,都是過眼雲煙,你也早一天看開才是。”蕭楷搖頭苦笑:“子混,你沒有愛過人,不知道那種滋味。我是想忘掉她,最好喝的酩酊大醉,一覺醒來就當從不認識這個人。可是不行,我做不到。有時常羨慕你和練之,能生在侯門世家,而我一輩子只能當個小小的校隸。”男子輕笑起來:“你說這話可真稀罕,世家又如何,早晚有豔絕人寰的一天。朝廷現在局勢未明,桓玄、殷仲堪那邊蓄勢待發,你要在這結骨眼上出事,才真遂了他們的意。”
“可我顧不了那麼多,你若是我,難道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一個傻子”蕭楷以手撐額,淡淡苦笑起來“我比不了太子,如何能比他們只要一道詔書,就能輕易毀了我苦心營算的一切,還憑什麼和太子去爭”
“誰說不能爭”一聲清亮的笑意打斷他,蕭楷驀然回首,只見君羽從假山後悠然走出來。他不蹙起長眉,面無表情地冷視著她:“誰允你進來的”對這毫不遮掩的態度,君羽反不生氣,坦然一步步走上石階,掀開竹簾在亭裡坐下。
“蕭兄,我可是特意來看你,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哦我卻不記得和你很。你不去找練之,反來我這瞻園幹什麼”蕭楷譏諷地冷道。
君羽兀自倒了一杯茶,不急不徐地吹著浮葉說:“你當我稀罕來這破地方,還不是受人所託幫你這呆頭鵝。”
“君玉,你莫要太過分,我不過看著練之的面子,才沒攆你出去。”
“沒有王練之,我就不能來麼好,不用你攆,我自己走就是,不過你可千萬別後悔。”說完她裝模作樣地站起來,用兩指著一紙信箋,故意在蕭楷眼前晃了晃。
僅一瞬的功夫,蕭楷就看清了信上悉的字眼,劈手就要去搶。君羽一把收回來,將信藏到身後,偏頭盈盈而笑:“噯,你幹什麼說好不準反悔的,你想賴皮不成”蕭楷面
大窘,垂下眼玉頰憋的通紅:“我蕭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君公子,還請海涵。”
“這還差不多。”君羽強忍著笑意,將信舉到他面前,蕭楷一把搶過去撕開,展信讀了起來。看到中途,他的臉越發蒼白,也不知是不是生氣的緣故,指尖竟在微微顫慄。
君羽在旁冷眼看著,心裡突然浮起一絲不祥的預。難道王神愛在信裡寫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啪嗒,手一鬆白紙翩然飛落,蕭楷愣愣站著,面上再無任何喜
。一旁的白衣男子俯身拾起,信手翻了翻,不
皺起眉頭:“神愛為何要這樣做”
“你還不明白看經典小說來>書農書庫麼原來她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就是想做太子妃,而我不過是枚無用的棋子,擋路的絆腳石,自然要被她一腳踢開。”蕭楷仰天長笑,聲音沙啞枯澀,壓抑許久的從容終於瞬間潰散。
他試想過千百種理由,卻沒料到是這個結局。明明近在咫尺,卻好像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遠的讓他絕望。他真想如無數次夢中那樣,不顧一切的帶她遠走高飛。然而現實卻是殘忍的利爪,輕易撕碎了所有念想。
君羽劈手將信搶過去,喃喃自語道:“不會的,神愛姐不是這種人,她肯定有什麼難言的苦衷。”蕭楷冷哼一聲:“你對她又瞭解多少既然想當太子妃,我就遂了她的意”勸了一會兒,君羽見多說無益,只好悻悻地離開。原本想是幫蕭楷,沒料到巧成拙反惹的他更誤會。不知道王神愛到底怎麼想的,為何要寫這些決情決義之言,難道有人在背後
縱脅迫不成從瞻園大門出來,已是殘陽夕照,豔金
的天光兜頭灑下來。一個人在石榴樹下寂寂走著,不知不覺,花瓣已吹滿了頭。這樣
深似海的時節裡,讓人的心思不自覺在融融暖意中渙散。
走了不遠,到了朱雀橋。橋上佇立著一個年輕男子,縞白衣袂在風中翩然飛揚。君羽原本想著心事,一直低著頭,乍見前方的人以為是王練之,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猛一拍他肩膀。
“喂,你在這幹嗎”男子轉過身來,手搖一柄團扇,緻的面孔沉浸在晚霞裡如暗生花,正是在方才在瞻園裡碰到的謝混。其實他的身形與王練之有幾分相似,一樣的
拔峻佻,只是更清瘦些,顯得弱骨
風。
君羽連忙縮回手,僵硬地停住笑容,對於這種人她寧可吝嗇到面癱,也絕不賞他一個好臉。
“怎麼是你,我還以為”男子挑起長眉,斜睨著她:“以為我是王練之那真抱歉,讓你失望了。”雖然對謝混沒什麼好,可不得不承認,他的容貌足以讓女子自慚形穢,不愧為江左第一標緻人物。君羽在心裡反覆告戒自己,不要被他的妖孽外表所
惑,一面顧作鎮靜道:“也談不上失望,反正我也對你也從來沒抱希望過。”謝混聽罷勾起一側
角:“哦,聽公子這口氣,還在為五石散的事情生氣”一想到五石散還有
藥的作用,君羽立刻耳
發燒,紅著臉道:“你明知那藥是給男人吃的,還”頹然意識到說錯話,卻已經來不及了。
謝混揚眉審視著她發燙的臉頰,笑意越發濃重:“咦,這話好生奇怪,你不是男人是什麼”
“我要你管”君羽爭辯不過,氣得轉身走,誰知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強行拉了回來。那勁道大的出奇,像是鋼鐵般箍在腕上,痛的她哀叫連連。
誰寄魚雁書下“唉呦,你放開我”謝混非但不松,反而加重手上的力道,俯在她耳邊漫不經心說:“姓君的,我雖不知你的來歷,可總有一天會查清。在此之前,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君羽頓時氣噎,心想還真是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這個掃帚星。她甩開手道:“你這人忒奇怪,是誰用了下三濫的手段給我酒裡下要,現在還有臉來質問。”謝混冷淡道:“你也不必狡辯,你給蕭楷看那封信,難道不是為了摧垮他的意志。他已經滿心是傷了,你還要在傷口上灑一把鹽,還有今晌午,有人看見你從桓玄的車裡下來,這又該如何解釋”
“哦,你派人跟蹤我。”君羽恍然徹悟。
謝混眯起狹長鳳眼,失笑道:“即便你想,我也沒那閒功夫,不過無意間撞個正著。說吧,你開個價錢。”開價難道被他瞧出來是女的君羽立刻雙手環,緊張起來:“你什麼意思”
“不懂麼”他漫不經心地近,在她面前不足一尺的距離站定“桓玄給了你多少,我出比他高十倍的價錢,只要你能離開王練之,最好別在建康城
面。”她這才明白看經典小說來>書農書庫,大約被他當成了桓玄的
細。一抹狡黠地笑浮上眉梢,君羽反問:“萬一我不答應呢”男子
角微揚,面上依舊淡淡的:“那也無妨,不過你應該清楚,得罪了謝家的人,很難在建康有所容身。倘若你還想平安無恙,最好考慮一下我的意見。”君羽瞥他一眼,失聲笑道“這話什麼意思,威脅我”謝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如若非要這麼理解,也可以。”不待追問,他已拋下團扇,信步走下橋去。望著飄然遠去的背影消失在淡柳含煙中,君羽才引回目光,彎
拾起地上物什。那扇子玉骨細緻,圓潤地團面用白絹裁成,無字無畫,卻有淡淡墨香。
興許是在他手裡捏久的緣故,彷彿留下了男子獨有的乾燥氣息。她湊到鼻尖聞了聞,只覺得清香幽雅,溫厚綿長。
君羽不心想:這人骨子裡有一股陰柔的妖氣,真是奇怪。她搖搖頭,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回到章含殿已近落,蕪菁為她備好了熱水,只等沐浴。
浴閣裡水汽蒸騰,牆角設了鏤花金燻爐,放了龍涎、冰片等香料,隨著煙霧嫋嫋氤氳。宮人用蘭花香塗抹到浴池的內壁上,等蓄滿溫水,才合門恭敬地退出去。
君羽正脫衣,忽見輕紗屏風後的影子一晃,有人縮在後面。她走過去,一把
開散花紗縵,只見有個小丫鬟縮在地上
泣。
“細柳”看清那人的樣貌,君羽不由愣了一下。
細柳抬起紅腫的雙眼,噎噎道:“打擾公主了,奴婢這就退下。”說罷撐起身子,就要出去。
“回來”君羽喚住她“別出去了,今天就由你來伺候本公主。”外袍、深衣、幃像
絲剝繭般層層褪去,君羽赤身踏進水池,緩緩蹲下去。池水湧蕩在四周,漣漪粼粼。
“細柳,我虧待過你麼”丫鬟止住眼淚,頻頻搖頭。君羽又問:“那就是宮裡有人欺負你”細柳還是搖頭,這會君羽更納悶了:“那是為什麼,說出來聽聽,興許我能為你做主。”問了半天,細柳終於哽咽著道:“公主幫不了我,也沒人能幫我,我哭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我姊姊。”君羽詫異道:“你姊姊也在宮裡麼”細柳點點頭:“嗯,我倆是一對孿生姊妹,八歲那年父母獲罪,便一同進入宮掖。開始我們在教坊學舞,那裡十分殘酷,每月都要篩選一批舞娘,姊姊天資高、悟好,被留了下來,而我則被髮配到浣衣坊。臨走那天,我們埝土為香,在佛前起誓到了年齡一同出宮,生死都要在一起。後來,我伺候了公主,姊姊也因舞姿出眾成了教坊裡的支柱。可就在上月,她被師傅親點為太子大婚的領舞,不想招來災禍,排舞時被人暗中推了一把,從凌空高的臺子上摔下來,拗傷了踝骨。教坊師傅十分氣惱,那些舞娘結了幫把罪名推到她頭上,這回不死,大約也要一輩子留在浣衣坊做辛婢。”
“公主,我倆不是怕死,只是怕我出去了,她還留在宮裡,到頭來還是活不到一起”細柳哽咽著擦淚,已是泣不成聲。君羽撫著她顫抖的肩,低聲安道:“不會的,你們會一起平安出去。”對於這番話,君羽多是深信不疑。她也有個親生妹妹,兩人一併長大,吃住同行,彼此之間的
情已不能用言語衡量。如今雖然穿越到古代,偶爾在無眠的夜裡回想起來,抱著枕頭哭累了,才疲倦睡去。所以對於細柳姊妹的遭遇,她也可謂深有同
。
“好了,不哭了,明天你隨我去一趟教坊,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翌午後,君羽帶著細柳來到了梨花苑中的教坊。依稀有琴聲淙淙,順著亭廊廂廡
到院落裡。
琴人顯然是新學的曲子,彈的並不十分嫻
,有幾處錯了徽調。
君羽站在牆外聽了陣,院裡柳絮紛飛,正逢梨花信期,白如皓雪的花瓣墜離枝頭,輕薄尤似層層絹綃,風一吹洋洋灑灑。涼白梨瓣落到肩上,沾衣溼,她亦不彈指撫去。
忽想起蘇軾有首木蘭花令: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故將別語惱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落花已逐迴風去。花本無心鶯自訴。明朝歸路下塘西,不見鶯啼花落處。
不知怎的,就聯想起昨天執扇閒搖的謝混,拋卻脾氣不論,他的絕姿容確實稱的上“仙骨無寒暑”了,只是“千載相逢猶旦暮”過於悲涼,惹得她不願多想。
不像桓玄的陰騭,也不似王練之的明朗,甚至不曾有蕭楷那般的執拗。
如謝混這般的男子,彷彿經一上天的手完美雕琢,有了高貴的線條。是凌厲冰山,不能夜相對。只能如隔岸觀花,心驚
跳,卻無關痛癢。可她有自知之明,懂得與這種致命誘惑的男子,保持距離。寧願就這樣遠遠看著,不去觸碰,以免傷了自己。
君羽煩躁地甩甩頭,心想這是怎麼了腦裡怎麼總有他的影子,揮之不去。忽然有人拽她,回過頭去,只見細柳困惑地眨著眼睛:“公主,想什麼呢,咱們還是快些進去。”院裡的矮几上放著一把銀箏,女子低眉撥,另有幾個抱著曲頸琵琶徐徐和聲。君羽雖不懂,但覺得陰陽頓挫的音律十分優美,快時像脆珠落到玉盤上,慢時又像一泓暖水潺潺
過遠山,加上這飛花狂絮輕盈縹緲,讓人有種不知置身何處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