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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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陽一偏,璇芝就徑自往觀音廟後面的山路走去。
今天是珣美所説之,但阿標並沒有出現,因情況緊急,璇芝不敢再耽誤時間,只有放大膽子,獨自步向那陌生危險的世界。
想來想去,上海仍是不安全的,家人循着線索,再問蓮兒,很輕易就可以找到珣美的住處。既要走,就得走得乾淨俐落,沒一點痕跡,所以璇芝決定朝北方走,去投靠被富唐鎮民趕離的吳校長。
尚未一個時辰,璇芝就覺得的艱難。陽光毫不容情地灑着她白
的肌膚,兩旁是望不盡的高大野芒,常常把小徑都覆蓋住了。
千金小姐出身的她,何曾吃過這種跋山涉水的苦頭?但憑着一股毅力,她硬是咬緊牙關撐着。
北方,她去過一次,吳校長的家就在河北汾陽的隴村,若記憶沒有錯,她應該渡過運河,搭往北京的火車,中途再轉乘馬車向西行。
璇芝捏捏痠痛的腿,她雖?郟輝市磣約盒菹ⅲ≡裾舛被牧溝納驕蹲擼褪且莧碩俊?br>徐家此刻一定鬧得人仰馬翻在找她了吧?但願蓮兒不會受到太多的責備。為了謹慎保密,璇芝連蓮兒都沒有透
一句,今晨出門,只騙蓮兒説想親自見阿標一面,託他帶些東酉,蓮兒不疑有它,還幫她換了丫環的裝束,眼見她拿着包袱出門。
璇芝對這種欺瞞有些愧疚,但她不能連累蓮兒更多了。
臨行前,她寫了兩封信,分別給宋家和徐家,語意都很短簡,不怨天、不尤人,只説她試着服從父母之命,成全這如意之緣,但上天似乎不允,前頭的路走不下去,她只有自求一條生路,免得墮入中國幾千年來的封建悲劇之中,到生死兩難的下場。
她知道,以牧雍雄辯之才,舉出那麼多道理,都駁不倒眾人深柢固的觀念,她的幾句話,更撼動不了兩家人維護道統之心了。可以想象的,在大官道上,必是急馬奔馳,人羣吆喝,查到上海,都有人在仔細搜索她的下落。
但願!但願!但願他們沒想到她向北而行,沒想到她抄人跡罕至的小道!可是什麼事都有萬一,所以她仍走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沒有一刻不害怕追捕已至。
璇芝早已滿臉通紅、氣吁吁,髮辮黏散在額前鬢角,腿雙刺痛,全身骨頭像快要散掉了,但山路老攀跨不完。
當她看見那棵大樹時,就告訴自己!休息一會兒沒有關係,她已經走得夠久了。
樹蔭下的幾陣涼風讓人舒暢許多,璇芝正捏着腿兒時,一位背柴的老樵夫由小徑爬上來,她連忙問:“老伯伯,請問運河渡船口離這兒還多還呢?”
“一個時辰吧!”老人家回答説:“小姑娘,你如果要搭船,就得快一點,太陽下山後,船就不開了。”璇芝聽了,道一聲謝謝,起身就走,但腳似乎不聽使喚,抬着有如千金重;她使盡力氣,忍着痛,一步一步向前行。
一定不能誤了最後一班船,否別她就得在荒郊野嶺裏過夜,而且被抓回去的可能也會加大。
太陽彷佛更火烈,路也彷佛更崎嶇,對自幼不曾吃過任何苦頭的璇芝而言,每個動作都成了椎心的酷刑。
但她努力撐着,不允許自己有倒下去的機會。為了生命的自由,為了未來的光明,她絕對不能氣餒!
至少,要看到運河、看到船,才算走出千河鎮。
運河引進長江之水,向兩邊展闊,如同一條大川,泛着滔滔白。
太陽在平原的那一方,紅紅一輪,幾乎要觸到河面。璇芝一走出山區,就先找渡口,但因為又昏又累,竟什麼都看不見。一旁有竹搭的茶棚,座上無客,頭戴青笠的店東正在收拾攤子。
“請問渡船口在哪裏?”璇芝慌忙地問。
“就在前頭。”店東指向運河説:“船孃剛剛才走,你喊一喊,或許還能趕得上。”璇芝定睛一看,果真有一條船,豎起長長的篙子,正慢慢劃離岸邊。
她心一急,不顧一切地大叫:“喂!你不能走呀!等等我呀!”
“顧大娘,這兒還有客人哪!”店東也幫她喊着。
他們一路追趕,幾隻鴨鳥被嚇得撲撲亂飛。
然而,船離沙岸,篙已無處可撐,怎麼也無法停止。船孃只能用漿,讓船沿着岸邊而行,她呼喝着:“距離還短,你快跳上來吧!”望着那不見底的河水,璇芝一點把握都沒有,但四周的人聲都在鼓勵她,既能逃家,何愁不能跳船?
她目視船弦,努力躍起身子,在以為要落水的那一瞬間,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在一片歡呼聲中,璇芝終於坐上船了。
因這陣騒動,船晃了幾下,那隻手仍牽緊她,直到她能真正站穩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