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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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安娜熱烈希望看見兒子雖然她早就想到和準備這次會面但是她卻絲毫沒有料到看見他會這樣強烈地打動了她。回到旅館的寂寞的房間她好久都不能夠明白地為什麼在那裡。

“是的一切都完了我又孤單單一個人了”她自言自語沒有脫下帽子在壁爐旁的安樂椅上坐下。眼睛緊盯著擺在窗前桌上的青銅時鐘她開始思想著。

從國外帶來的法國使女走進來問她要不要換衣服。她驚訝地望著她說:“等一等。”一個僕人給她端來了咖啡。

“等一等”她說。

意大利母給小女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抱了她走進來把她給安娜。這胖胖的、健康的小孩一見她母親照例伸出她的小手——那手是這麼胖看上去好像手腕給線緊緊纏住了一樣——手心向下她那沒有牙齒的嘴角上浮著微笑她像魚牽動浮子一樣開始把她的手在那繡花裙子的漿硬褶襞上動來動去使那褶襞出沙沙的聲響。不笑不去吻這嬰兒是不可能的;不伸出一隻手指去讓她抓住讓她歡叫和全身跳躍是不可能的;不把嘴湊過去讓她用接吻的樣子進她的小嘴裡去是不可能的。這一切安娜都做了抱住她逗她跳躍吻她那嬌的小臉頰和的小手肘;但是一看到這個小孩她就更加清楚地看到她對她的情和她對謝廖沙的情比較起來是說不上愛的。這小孩身上的一切都是可愛的但是不知為什麼這一切都沒有擒住她的心。在第一個雖然是她不愛的男子的孩子身上卻傾注了她從未得到滿足的全部的愛;小女孩是在一個最痛苦的境況中誕生的她對她的關心卻還不及傾注在她第一個小孩身上的關心的百分之一。加以在小女孩身上一切還有待將來而謝廖沙現在已經儼然是一個人一個可以被疼愛的人了;在他心裡有著思想和情的衝突;他了解她他愛她他判斷她她回憶起他的話語和眼這樣想。現在她要永遠——不僅是在**上而且是在神上——和他分離再也不能挽回了。

她把嬰兒母讓她走了出去於是打開裡面藏著謝廖沙和這小女孩差不多年齡時的像片的項鍊上的小金盒。她站起身來脫下帽子從一張小桌上拿起一本照相簿那裡面夾著她兒子在不同年齡時拍攝的照片。她要比較一下於是開始把它們從照相簿上下來。她把它們通通了出來只有一張除外那是最近的也是最好的一張。在那張照片裡他穿了一件雪白的襯衫騎在一把椅子上皺著眉頭嘴角浮著微笑。這是他的最好的、最有特的表情。她用靈巧的小手用今天特別緊張地動著的、又白又細的手指照片的一角了好幾次但是照片掛住了她不出來。桌子上沒有裁紙刀於是她出和她兒子照片並排的一張照片(那是弗龍斯基在羅馬拍攝的照片戴著圓帽蓄著長)用它推出她兒子的照片。

“啊是他呢!”她說瞥著弗龍斯基的照片於是她突然記起了他就是她現在不幸的原因。整個早晨她竟連一次也沒有想到他。但是現在當她看到這在她是那麼悉和親愛的、堂堂儀表的臉她對他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洶湧的愛情。

“但是他在哪裡呢?他怎麼能把我一個人拋在痛苦中呢?”她想突然帶著一種譴責心情這樣想著竟忘了凡是牽涉到她兒子的事情是她自己要隱瞞住他的。她差人請他立刻來她這裡;懷著一顆顫動的心她等待著他想著她要把一切都告訴他的那些話語、和他安她的那種愛的表情。僕人帶回來的迴音是說他正和一位客人在一起但是他馬上會來的而且他還問她允不允許他帶了剛到彼得堡的亞什溫公爵一同來。

“他不一個人來而且自從昨天午飯後他就沒有見到我”她想“他不是一個人使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他卻是同亞什溫一道來”於是突然她的心上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要是他不再愛她了怎麼辦呢?

回想著最近幾天來所生的事情她到好像在一切事情上她都看到了證實這可怕的念頭的憑據:他昨天沒有在家吃飯他堅持在彼得堡要分房居住甚至現在他不單獨一個人來她這裡好像他是避免和她單獨見面似的。

“但是他應該告訴我。我應該知道。要是我知道了的話那我就知道我該怎樣辦了”她自言自語簡直不能想像要是他的冷淡得到證實的話她將會陷入的處境。她想像著他已不再愛她她覺得瀕於絕望因而她到格外動。她按鈴叫了她的使女然後走進化妝室去。當她梳妝的時候她比過去所有的子更注意她的裝飾好像要是他不再愛她也許會因為她的服裝和她的式都恰到好處又愛上她。

她還沒有準備停當就聽到了鈴聲。

當她走進客廳的時候同她的目光相遇的不是他卻是亞什溫。弗龍斯基在看她遺忘在桌上的她兒子的照片而且他並不急急地回過頭來看她。

“我們認識的”她說把她的小手放在不好意思的亞什溫的巨大的手裡他的羞澀和他那魁梧的身軀以及魯的面孔是那麼地不相稱。

“我們在去年賽馬的時候認識的。給我吧”她說用捷的動作把弗龍斯基正在看的她兒子的照片從他手裡搶了過來用她那閃爍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

“今年賽馬好嗎?我倒在羅馬的科爾蘇看過賽馬。但是您是不喜歡國外生活的”她帶著親切的微笑說。

“我知道您和您的一切趣味雖然我和您很少見面。”

“這叫我慚愧極了因為我的趣味多半是不好的。”亞什溫說咬著他左邊的髭鬚。

談了一會之後注意到弗龍斯基看了看錶亞什溫問了她是不是在彼得堡還要住些時候就伸直他那魁偉的身體去取他的帽子。

“不會很久吧我想”她躊躇地說瞥了瞥弗龍斯基。

“那麼我們也許不能再見了?”亞什溫立起身來說;隨即轉向弗龍斯基他問“你在什麼地方吃飯?”

“常來和我們一同吃飯吧”安娜決斷地說好像為了自己的狼狽而生自己的氣似的但是正像她每次在生人面前表明自己地位的時候所常有的情形一樣她漲紅了臉。

“這裡的飯並不好不過至少你們可以見面。在他聯隊的所有老朋友中阿列克謝頂歡喜您了。”

“榮幸得很”亞什溫帶著微笑說從這微笑弗龍斯基看出來他是很喜歡安娜的。

亞什溫告了別走了;弗龍斯基留在他後面。

“你也走嗎?”她對他說。

“我已經遲了呢”他回答“快走吧!我一會就追上你了!”他向亞什溫叫著。

她拉住他的手緊盯著他一面搜索著可以留住他的口實。

“等一等我有句話要對你說”於是拉住他那寬大的手把它緊緊壓在她的脖頸上。

“啊我邀他來吃飯是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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