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心存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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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我們走。”祝枝山心急火燎要速離此地。

“老爺,這豈不是便宜他們…”

“還不與我住嘴!”祝枝山扯住僮兒,急急向外走去。

“且慢。”丁壽將那幾塊碎銀收進手裡掂了掂,確有五兩多重,且銀子成還算不錯。

“這位仁兄點的什麼菜?”丁壽挑眉問道。那夥計立即將祝枝山所用飯食報了一遍,丁壽臉愈加不好看,這大鬍子是吃了不少,可即便在萬物皆貴的北京城,這些酒菜也值不到一兩銀子,松鶴樓竟敢獅子大張口,索人五兩飯錢,難怪那小娃娃不忿。

“掌櫃的,貴店酒如此騰貴,丁某該慶賀尊駕進斗金咯?”丁壽陰聲一笑,出森森白牙,京畿首善之地,你個知名酒樓看見外鄉人竟公然宰客,多遭人恨!

掌櫃的噗通跪地,哭嚎道:“大人明鑑,小人冤枉!”見掌櫃的忽然這般模樣,那夥計更不清狀況,嚇得直接癱在地上。

“說,怎麼回子事?”丁壽森然問道。人群中那圓臉少年嗤的一聲冷笑“哼,官不大,威風倒不小!哎,你拽我幹嘛?”見這位再三勸阻下仍是執不悟,銘鈺直接氣得一扭臉“不與你說了!”那邊夥計驚懼之下支吾半天,總算將事情說了個囫圇“萬不敢欺瞞老爺,這位客官所用實不到一貫,其餘皆是那位小客官所費。”祝枝山一愣,詫異看向自己小廝。

來興更是驚愕,指著自己鼻子道:“我?你胡說八道!”小傢伙突然一蹦三尺高,直接從祝枝山手中掙了出來。

“我為了給老爺省錢,連葷腥都不敢碰,只吃了四小盤黃瓜,你…你這黑心的店家,誣賴好人!”聲音最後都委屈得帶了哭腔。

“你點了黃瓜?”丁壽與祝枝山異口同聲問道。來興點頭,見自家老爺一臉鄭重,不覺有些慌張“怎麼啦?”

“你可知京師此季黃瓜是何價錢?”祝枝山悵然嘆了口氣。來興茫然地看看眾人,囁喏道:“最多不過三文一條吧?”跪在地上的松鶴樓掌櫃搶聲道:“客官說的是夏價錢。

此時間一碟黃瓜就須京錢一吊,合外省制錢足得一千文。”夥計也接口道:“小的恐二位客官身上帶的多是外省皮錢,故才折銀五兩,誰想小客官一聽賬單便急了眼,不容小人分說…”大明朝的制錢有京、省之異,京師寶源局所鑄之京錢又被稱為“黃錢”每文約重一錢六分,七百文即可折銀一兩。

而外省各布政使司寶泉局所鑄制錢質料、工藝、價格皆不及京錢,被稱為“皮錢”每文約重一錢,一千文才折銀一兩,當然這兌率也時常變化,不過照丁壽此時看來,人家松鶴樓雖說指明要收銀子,也是怕這二人用皮錢付賬折了本。

畢竟做飯館買賣的又不是開善堂。

“你…你們胡說!”見周邊人並未對掌櫃夥計的話有所質疑,來興著實有些慌了,強自倔強道:“老爺,他們合起夥來矇騙咱們,是不是?”看著瞪眼瞧著自己期望得到肯定答案的來興,祝枝山苦笑一聲,輕撫其頭道:“我初來京時也不敢信,縱是三月末,一小黃瓜竟也要價千錢…”自家老爺斷不會說假話,來興怎想到只吃了幾小碟黃瓜竟要花掉四兩銀子,想在蘇州時,老夫人賞他的一抬盒蓮,滋味鮮美,每斤也才四五文錢,自己這一頓飯等於一下吃掉了上千斤,這可怎麼向主家待啊!來興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看看眾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僮兒莫哭,事不怨你,是老爺我未曾與你詳說這北地風物,常言說吃一塹長一智,就當買個教訓…”祝枝山溫言勸說來興。

“這教訓未免太貴,來京路上老爺您說與我買頭草驢代步,我都未曾捨得,如今可好,一頓飯花掉了三頭驢的價錢,連驢都未見到一,哇…”來興越想越是心酸。

“好啦!”丁壽猛地一拍桌子,嚇了來興一大跳,哭聲也不由止住。丁壽心裡一陣膩味,還以為多大熱鬧,敢情就是一熊孩子亂點菜搞出的誤會,無聊至極“松鶴樓是開門做生意的,你們吵鬧半天已然耽誤了人家營生,還哭哭啼啼不休成何體統!”

“這位大人教訓的是,”祝枝山向掌櫃及店夥行了一禮“適才我主僕二人多有得罪,萬望海涵。”

“客官言重,小店也有招呼不周之處。”掌櫃作揖陪笑。

“僮兒,銀袋拿來。”祝枝山伸出手去,來興懵懂不解。

但他此時六神無主,茫然將銀袋遞上。祝枝山從中選出一大塊碎銀,遞與店夥計“方才小僕無狀,此銀權作賠情。”

“老爺!”來興不覺叫了起來,被祝枝山嗔目一瞪,小僮兒自曉今闖了禍事,垂首不敢多言。夥計當著掌櫃的面哪裡敢多收客人銀子,連稱不敢,祝枝山執意要給。

最後還是丁壽發了話,掌櫃的點頭,才美滋滋收了下來,心道今雖被那小娃揪著脖子罵了一通,還是落得實惠,這樣的好事一碰上個兩三回,沒幾月就可回家娶媳婦了,一場風波消弭,圍觀眾人也都四散,祝枝山向丁壽行了一禮,便要告辭離開。

“萍水相逢也算有緣,先生何必來去匆匆。”丁壽對這個知書明理的黑胖子觀不錯,尤其從始至終沒對闖禍家童加之一言惡語,實在難得,存了結之念。礙於對方身份,祝枝山雖有心趨避廠衛,也只好駐足盤桓。

“先生是新科舉子?”丁壽從祝枝山穿戴來看,估計也是一位進京趕考的。祝枝山臉上一熱“慚愧,在下出身壬子科應天府乙榜,屢試不第,教大人見笑。”丁壽“哦”了一聲。

原來是弘治五年的舉人,一晃十五六年過去了,這大鬍子也真不容易,輕笑開解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古語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先生…”丁壽忽然想起什麼,弘治五年應天府鄉試,主考豈不是王鏊老兒!丁壽又仔細端詳祝枝山一番,遲疑道:“足下座師可是吳中王守溪?”

“震澤先生正是恩師。”祝枝山略欠身道。來興看不慣自家老爺在人前忍氣聲的模樣,嘴道:“我家老爺與王相爺非但是師生、同鄉,還常有詩文唱和,往來甚是絡。”祝枝山輕斥僮兒多嘴,丁壽仰天一個哈哈,皮笑不笑道:“失敬失敬,王相還真是桃李遍天下呀,待先生拜會尊師時還請為敝人帶聲好。”聽出丁壽語含譏嘲,祝枝山眉心微蹙“敢問大人尊姓高明,在下也好代為轉稟。”

“丁…壽。”丁壽一字一頓道。祝枝山瞬間變“當朝錦衣衛都指揮使?”

“大明天下還有第二個丁南山麼?”丁壽笑容揶揄,早息了接念頭,看這黑胖子滿是不順眼。

八虎一狐之名早隨著百官伏闕傳遍天下,丁壽巡視西北更是兇威赫赫,沒想到本人竟如此年輕,祝枝山同樣端量著這位錦衣緹帥,似乎很難和坊間傳聞的鷹犬爪牙相融合,是人不可貌相?抑或傳言有誤?

“敝人祝允明定將閣下之言帶到。”雖不知丁壽為何前恭後倨,祝枝山也不願多想,一切等見了恩師再問個分明,躬身一禮,帶著來興匆匆而去。祝允明?這名字有點耳,丁壽摸著下巴琢磨。

“老爺執法嚴明,真是青天在世,煩請移步雅間看茶,容小人聊表謝意。”松鶴樓掌櫃諂笑上前。

看著將行賄二字都掛在臉上的掌櫃,丁壽皺眉擺了擺手“不必客套了,那些虛禮都免了吧。”

“這…”掌櫃有些犯難,眾目睽睽之下,總不好直接銀票,幸好老兒老於世故,應變得快,低聲道:“小人明白,敝店心意少時自會送到府上。”

“滾!”丁壽直接將人斥退,回身看向人群中的李憲幾個,當著一幫科道言官的面上趕著給二爺送禮,這不是上眼藥麼。

李憲等人俱是一副充耳不聞,視若無睹的神情,陪笑著圍上前來:“大金吾理萬機,仍關心生民瑣事,真乃民之父母,朝廷福祉。”眾位言官都是兩榜進士,口若懸河,恭維之聲不停,丁壽被圍在當中,左右應付,苦不堪言,抬眼看見人群后噘著櫻,怏怏不肯上前的顧采薇,立時當機立斷“諸位,在下還有要事,就不奉陪了。”眾人笑容一僵,隨即附和道:“緹帥隨意。”丁壽越過眾人,向顧采薇處行去,只聽身後張瓚嘆了一聲“久聞祝枝山偌大名聲,不想竟生得這般貌不驚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見丁壽終於甩開那群惹人厭的馬官,奔向自己,顧采薇頓時波溢彩,笑靨花,蓮步輕移,了上去。令顧女俠始料不及的是,丁壽忽地變,驀轉身疾奔店外。

“丁大哥?!”顧采薇先是莫名驚詫,隨即憤憤跺腳,緊追了出去。***難怪名字耳,原來是所謂江南四大才子中的祝枝山,也怨不得二爺一時未曾想起,大鬍子又黑又胖的,和那位畫“小雞吃米圖”的影視形象相差太遠。

也不知是丁壽運道好,還是祝枝山今背時,他主僕二人才出松鶴樓,在街前又被人糾纏住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灰袍漢子,方面短鬚,一臉忠厚,苦苦央著祝枝山買他手中之畫。

“觀先生形貌,必是學問淵博的飽學之士,此畫是在下心愛之物,本不轉讓,奈何客居蹭蹬,饔飧不繼,迫不得已唯有割愛,先生風雅之人,當不致使此畫蒙塵。”雖已開,京城內寒未退,大漢只著了一件單衣,說話間瑟瑟發抖。

“走開走開,這套說辭怕不知對人說了幾百幾千遍,騙得誰來!”來興哭得紅腫的眼睛,甩袖哄人。

“僮兒不得無禮。”祝枝山見那漢子潦倒落魄,心存憐憫,更莫說聽他那話中還帶了一股淡淡的江浙口音,頓生親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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