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知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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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銀輝下,只見陳耕農矮小身形在林中閃掠而沒。
裘飛鶉暗暗驚異陳耕農輕功快速無倫,不愧武林異人。
此刻,賽鬼谷郭彬見鐵竿矮叟陳耕農離去,才向郝元輝身旁的兩大漢沉聲道:“你們快去渡頭,調秦舵主立即到來,他倘問何事,你們只推說不知。”郝元輝早就滿腹氣憤,此時實在憋不住了,忙道:“郭叔,您老人家這樣做,咱們飛花谷有點威名掃地了。”賽鬼谷郭彬眉頭一皺,也不答話,只揮手示意命兩黑衣大漢離去。
兩大漢目含憂懼地望了郝元輝一眼,一頓足,竄上屋面,拔足馳去。
他們點上屋面,距裘飛鶚存身之處不足半尺,裘飛鶚驚得一頭冷汗,心差不多跳出口腔來。
寒鬼谷郭彬含有責備的眼光,望了郝元輝一眼,冷冷說道:“少谷主,你真少不更事,老朽真個會示弱於陳耕農嗎?須知陳耕農來此原因,就是為了秦舵主在他車後印子暗記,事先他未察覺,未免丟臉太甚,這才尋來找回顏面。”說後,繼又悄聲道:“玄玄經,事關武林至大,誰要將玄玄經全部得手,誰就武林稱尊,君臨江湖,即使一篇,學成也可稱霸一方,如今武林中莫不矚目於此,陳耕農雖然手狠心辣一點,但平生孤高自許,從不肯與世俗浮沉逐,何苦招惹於他。再說,能令他充任騾車駕御,那少女必非常人,方才就是老朽出手,縱不落敗,也未必取勝,他為此一怒伸手,只怕我們大事將全部落空,成大事者不計小節,犧牲兩三個人又算得什麼?將來,還怕不連帶利找回來嗎?”奪魂三掌郝元輝默無語。
裘飛鶚暗驚郭彬心計惡絕沉穩,遇事詳密周慮,一點不紊腳步,忖道:“江湖道上太可怕了,不知不覺就會喪失命,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手段,令人難防難避,
後自己遇上這些外貌仁義,內心險詐的人,必須敬而遠之才好。”忖念至此,忽見賽鬼谷郭彬又道:“少谷主深知谷主令出如山,執法無私,年來谷主屢屢下令,命谷中弟子不得無故結怨,招事生非,犯者必殺,就憑此點,秦舵主理應處死,老朽在鐵竿矮叟陳耕農未來之先,還有意保全,經此一來,老朽身兼刑堂,責無旁貨,少谷主意
袒護秦舵主,風聲傳入谷主耳中,只怕少谷主也免不了刖手之刑吧!”奪魂三掌郝元輝聽得冷汗進出,面如死灰。
賽鬼谷郭彬見狀,知說話似嫌過重,微微一笑道:“鐵竿矮叟陳耕農武功堪稱武林一絕,其手法式與一般迥異不同,少谷主若要出氣並不難,如和他搏則無異以卵擊石。”郝元輝陡然面喜容,驚哦了一聲道:“郭叔父,您已想出了除他之法嗎?”郭彬點點頭道:“想是想到了,只是未到時機而已,也許他還需聽命於我,終生為飛花谷驅策咧!”郝元輝為之驚愕不解,茫然望著郭彬。
郭彬眼珠一轉,笑道:“陳耕農生平對兩人最是恭順,此兩人俱已仙去,其中一人於陳耕農有過救命大恩,此人死後,留下一支令符,陳耕農見符如見人,無不唯命是遵,現在只要找到這種令符而已。”郝元輝道:“這支令符現在何處…據小侄想來,用不著這麼費事,集飛花谷高手並約請江湖同道,不擇手段圍襲他,陳耕農縱有三頭六臂,也難逃一死厄運。”郭彬搖頭說道:“這一來是掀起武林大變,要知陳耕農人雖孤高自許,不與世俗浮沉,但在武林中人望夙隆,當年獨闖五穀,事後也無人編排他不是,由此可見他在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地位,老朽只要能得到這支令符,不但他須俯首聽命,還得命他廣邀武林能手供我驅策,否則,也要他一一為我剷除。”郝元輝鼓掌大笑道:“妙絕人寰,郭叔父不愧為賽鬼谷。”郭彬淡淡一笑,目望著天井中屍體,輕嘆了口,道:“少谷主,我們去屋外救醒椿卡弟兄,問問他們有人見到暗擒魯舵主之人形像否?”兩人急步走出。
裘飛鶚在屋上立起,暗念道:“郭彬此人委實好陰毒,若將那支令符到手,武林之中遍無噍類矣!”繼而轉念道:“我何不通知陳耕農,囑他免墜入術中就是。”仰面一望,鉤月已隱入中天雲層之內,大地一片蒼茫,秋風蕭索,寒蟲悲鳴,林木颼颼,漫空黃葉漩飛,有說不出淒涼,肅殺的覺。
他四顧一眼,心中奇怪何筱亮從始至終就未見他現身,萍水一面,了無情,身形竄起,往四五丈遠處一株大樹上,落下,為防賽鬼谷郭彬,追魂三掌郝元輝發覺,儘量避免
出音響。
他滑下樹幹,蛇行鷺伏,穿出林外,向鎮上奔去。
“篤!篤!篤!篤”跟著“鐺…”的聲響,劃破如水沉寂的一條青石砌成的長街,天已四鼓了。
夜深入靜,燈火齊無,只有水銀瀉地的月中,裘飛鶚拖著一長條人影,向街心走去。
一點燈光呈現遠處,即是陳耕農所投宿的客棧,門首孤懸著一盞油紙紅字的燈籠,隨風擺動著,那昏黃的燈光閃爍不定。
那輛車仍然停在門前,裘飛鶚走近了,車後的玫瑰暗記巳拭得乾乾淨淨。
門首板凳上坐著一個店夥在打瞌睡,裘飛鶚在他肩上輕輕一拍。
店夥驚得跳了起來,睜著一對糊睡眼“呃!呃!”出聲,及至瞧清楚了,忙哈
轉笑道:“客官,您住店啦!”裘飛鶚點點頭說道:“有上房沒有?”
“有!有!有!”店夥口不絕聲的嚷著,一面領著裘飛鶚走進一座小花園。
花園兩廂均是兩正兩套的房間,店夥引進一間正房,燃上了燈,店夥笑道:“客官,這好不好?”裘飛鶚只覺得窗明几淨,陳設幽致,連聲道好。
店夥道:“小的去泡一壺熱茶,客官有沒有別的事要吩咐?”裘飛鶚搖了搖手,店夥出門離去。
忽聞對廂房門“啞”的一響,聲音雖輕,在夜闌人靜時,清澈入耳。
裘飛鶚只道旅客出外小解,也不注意,解開包袱,換了一件長衫。
等他換好,店夥已進入送上茶水。
裘飛鶚眼望著店夥,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忽微笑問道:“喂,店家,門外停著一輛雙轡騾車,搭客成不成?明兒早你與我問問價錢,我要去無錫。”店夥頭搖得博鼓似的說道:“不成,車上坐的兩位女客,要去杭州,怎麼可以搭一個男人,喏!”嘴
一呶窗外,道:“她們就住在對面,還有一個駕車的老兒。”裘飛鶚佯哦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店夥問明無事,立即退出。
襲飛鶚由鏤花的窗格中望著對廂痴痴出神,月白風清,晚菊放出一縷縷淡香,襲入鼻中。
他心中只盤算如何與鐵竿矮叟陳耕農說話。
忽聞園中響起一聲冷笑,道:“年歲輕輕,什麼事不好學,偏要學撒謊,真是沒有出息。”裘飛鶚大驚,聽出那是鐵竿矮叟陳耕農的語聲,自己對店夥所說的話,俱被他聽見,不由臉上一陣燥熱,遂硬著頭皮走出門外。
只見陳耕農立在淡月菊影下,目光炯炯望著自己。
裘飛鶚急趨兩步,躬身揖道:“老前輩,好!”陳阱農翻眼道:“好,你在上面,我在底下,有什麼不好!”裘飛鶚不一怔,一霎那間,會意過來是說他藏在簷下的事,便笑了一笑,道:“在下末學之輩,難逃老前輩神目如電,方才目睹老前輩驚人武學,不
使晚輩五體投地。”陳耕農面無笑容,道:“你別在老夫面前說好聽話,老夫只問你向店夥撒謊是何用意?”裘飛鶚心想:“糟了,他別誤會自己存有歹意,那就
巧成拙咧!”急忙說道:“無非是想晉見老前輩。”陳耕農深深打量了裘飛鶚兩眼,冷冷說道:“你想見老夫,為的是什麼?”裘飛鶚見他神
始終冷傲,心中未免有氣,劍眉一剔,揚聲道:“晚輩與世無爭,並無所求,只不過方才老前輩離去後,聽見賽鬼谷郭彬一些詭謀,因事關武林劫運,與老前輩立身行事至大,所以
轉告老前輩提防一二,既然老前輩竟認晚輩另有企圖,還是不想多事為妙,明哲保身,古之明訓,語從此別。”說罷長施一揖,轉身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