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相知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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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耕農面一愕,突轉過身軀。

只見陳耕農面容微笑道:“好骨氣,老夫錯看了你,賽鬼谷郭彬有什麼詭謀,請你說出,老夫處身事小,武林劫運至大。”裘飛鶚遂將賽鬼谷詭謀說出。

陳耕農目光電,不可視,突大笑了數聲。

笑聲中滿含一腔悲憤,無處發洩,裘飛鶚驚愕不解。

“陳叔叔,你在與誰說話?”跟著屋內燃起一盞燈亮,窗外宣紙上現出一個亭亭玉立的黑影。

陳耕農大聲道:“老朽遇上了故人,天距黎明尚早,小姐,你請睡吧!”屋內“嗯”了一聲,並無他語。

陳耕農悄聲道:“小友,夜浸寒,我們還是去屋內談吧!”兩人走進裘飛鶚居室,坐下傾談。

陳耕農微笑一聲,道:“賽鬼谷郭彬真是腹笥淵博,老夫往事只寥寥數人知道,他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此人不除,江湖上永無安寧之,只可惜他心思白用了,那面令符就在她手中。”說時,目光投向對屋一眼。

裘飛鶚恍然暗道:“怪不得他以望重江湖之尊,竟甘心充任騾車駕御,原來如此。”只聽陳耕農又道:“那面令符是昔年武聖,一代高僧百臂上人的信物,老朽身受百臂上人兩次救命大恩,無可答報,自誓見符如見人,凡是持符者如有所命,必受差遣,就是違心之舉,也在所莫計,老夫所以出此誓言,實萬不得已,諺雲:‘受人點水之恩,定當湧泉以報’武林中,最重恩怨,老夫何獨例外,想百臂上人尊稱武聖,與世無爭,何求於我,故作此誓。”說罷又是長嘆一口氣。

裘飛鶚心說:“那麼車中少女又是什麼人呢?”目光望了窗外一眼。

陳耕農見狀,微笑道:“你可是想問車內少女是什麼人嗎?聽老夫慢慢道出。”他起身傾了一盞茶後,復又坐下道:“百臂上人見老夫說了此話,這面令符就長置上人懷內,永不出現。九年後,老夫又拜謁百臂上人,只見上人閉目端坐,懷中抱著一個八九歲女孩,不大為驚異。上人聽見老夫足聲,睜開雙目,微笑道:“你來得正好,老衲也好解脫了,此女孩是老衲胞侄之女,胞侄全家為川東五煞殺死,老衲只因不能自破傷生之戒,故令川東五煞遁去,現在付託與你,十年後你可親送到四明山紫衣老尼處,習她‘散花八劍’方可報得此仇,十年之內,你可隨意傳授。”說罷遽爾圓寂。

老夫不手足無措,只因老夫平生遊俠天下,孤雲野鶴,不受羈拘,那小女孩聰穎無比,看出老夫心意,竟從身旁取出那支令符。老夫自然俯首聽命,去山下找了一個小女孩與她作伴,自此以後,江湖中就不再有老夫此人了。”裘飛鶚忽道:“百臂上人為何要老前輩十年後再送至四明山紫衣老尼處,其故安在?”陳耕農笑道:“迄至目前為止,老夫還是滿腹疑雲,屢次試探這女孩的口氣,嘿嘿,你說她怎樣,她就出令符說:‘免開尊口!’十年來,老夫憋足了氣,這女孩後恐又是江湖煞星。”話音一落,忽由門外傳進曼妙語聲:“陳叔叔,你可是說我嗎?”微風颯然,翩然先後閃入兩條婀娜身影。

身形落處,只見一個面蒙白輕紗,身材苗條的少女,皓腕勝雪,那薄如蟬翼的白紗內,隱隱可見眸若秋水,面龐俏麗,身穿一襲淡淡羅衣,微微飄動,愈顯得她風華絕世。

這少女的身後立著一個十四五歲青衣丫環,兩隻水汪汪大眼珠,上下打量裘飛鶚個不停。

陳耕農面尷尬之,笑道:“老朽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小姐。”說著,又向裘飛鶚道:“裘老弟,老朽跟你引見,這位百臂上人侄孫女葛蓓珊小姐。”裘飛鶚頰上一熱,施禮,道:“在下裘飛鶚有幸得見小姐芳顏…”一言未了,立在一旁的青衣丫環,抿嘴吃吃發出笑聲。

裘飛鶚發覺失言,葛蓓珊面罩白紗,怎麼可以說得見芳顏,不由面紅耳赤,窘在那裡,做聲不得。

陳耕農低喝道:“小梅,不得無禮!”小梅翹起一張小嘴,眼內尚含有笑意。

葛蓓珊才緩緩說道:“陳叔叔不必耽憂那面令符,叔公曾留下遺言,這令符只能用在陳叔叔身上一次,命侄女到了四明山後,將那面令符與叔叔手上,或毀或留均可。”陳耕農搖搖頭,道:“那面令符毀了實在可惜,武林各大門派對這面令符均奉命唯謹,後必有用處,然而留在老朽處,只怕老朽來厄難未已,喪命在其中也未可知。”葛蓓珊響起一聲銀鈴嬌笑,道:“此乃是百臂叔公遺命,令符或毀或留任憑叔叔處置,侄女想赴明晚松林之約,叔叔可要帶我們去喲!”陳耕農叫道:“你們比老朽還要手狠心辣,這怎麼行…”繼而想到令符還在她的身上,不由話聲頓住,微呼了一口氣。

裘飛鶚口不得,只不時偷偷望著葛蓓珊那種絕代風華,一縷縷幽香襲入鼻中,令人心醉。

他暗道:“假使面幕能揭開的話,真不知道有多麼美呢!”此時,葛蓓珊接著拉了小梅一把,道:“我們走!”羅衣輕飄,香風過處,兩女已掠出門外,嫋嫋婷婷在淡月菊影中走向對廂。

陳耕農忽向裘飛鶚道:“你可知她們來此何用意?”裘飛鶚茫然地搖播頭。

陳耕農笑道:“途中老朽見老弟形跡可疑,老弟不是擺起百臂上人那禪門絕學‘金剛降龍九掌’架式嗎?這套絕學普天之下,僅百臂上人一人知得,試想百臂上人未曾有傳人,怎麼老弟竟能施展,以致令老朽心疑,因為老朽曾說過,‘金剛降龍九掌’威力至大,妙絕倫,女娃兒的器量小,說不定她有意與你比劃比劃,不過,老朽請問老弟藝出何人,可否見告?”裘飛鶚萬分作難,遲疑久了,才喃喃道:“傳藝那人嚴令不得洩,還望老前輩恕諒。”陳耕農點點頭道:“你既不說,老朽又何能強人所難。”說時,忽面一變,大喝道:“大膽鼠輩…”身形如同弦之弩,飛而出。

裘飛鶚不一楞,原以為陳耕農是罵他,及見他電竄而出。知必是發現強敵,亦跟著躍出。

眼見一條黑影在葛蓓珊窗前迅速無比地飛上屋頂,陳耕農如閃電的追蹤而上,喝道:“朋友,你走不了,與我留下!”那條黑影猛然回面,獰笑道:“憑你這老兒身手,還奈何不了荀大爺,念你無知,荀雄向不與無名之輩出手,又看在大爺相中那女娃面上,暫饒汝一命。”這時,裘飛鶚也竄上屋面,不待陳耕農答話,即冷一聲道;“姓荀的,你別不長眼了,鐵竿矮叟陳耕農是無名之輩,你又是什麼東西?”荀雄在月之下,瘦削的馬臉十分陰森,聞言心中大驚,暗道:“怎麼會遇上這個煞星。”目光一轉,霍地在脅間出一對鐵筆,銀光閃閃,倏地猛震雙腕,亮起十數點寒星,電湧飛速點向陳耕農“玄璣”、“腹結”、“陰谷”諸大

筆法奇詭無比,嘶嘶破空銳嘯。

陳耕農身形一矮,點足騰上半空,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勾魂雙筆闕老怪的門下,怪道如此猖狂。”說時,已疾如閃電般落在荀雄身後,五指飛出,向他肩上抓去。

裘飛鶚暗道:“怎麼還不見葛姑娘出來,難道她遭了荀雄的毒手?”心正瀉下屋面探視究竟,忽見荀雄趁著陳耕農落在他身後時,急撤雙筆,反腕刺出,身形躍起,待逃逸。

裘飛鶚身子一滑,雙掌往荀雄前飛撞而去。

陳耕農五指又向荀雄後抓到。

這一前後夾攻,都是出手凌厲,迅疾若電,眼看荀雄就要喪生。

荀雄見兩股銳利勁風,先後送至,心中大凜,腳下一沉,嗖地“旱地拔蔥”穿起,就像一條滑魚,在兩指隙縫中滑出,運用得巧妙之極,也險到間不容髮。

只見荀雄穿上一丈五六高下,猛地擰身,一式“雲裡翻”仰落在二丈開外的屋面上。

剛一站足,陳耕農與裘飛鶚兩人,宛如附骨之蛆般閃電而至。

荀雄已知今晚萬難逃回,業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挫鋼牙,獰喝道:“虧你還是俠名滿天下的成名人物,以二對一,令俺荀雄有點齒冷。”這話分明是對陳耕農而說,似乎不將裘飛鶚看在眼中。

陳耕農哈哈在笑道:“好鼠輩,就算你那孽師勾魂雙筆闕賢在此,也不敢冒犯老夫,憑你這點無禮,就該戳死!裘老弟,你暫退後,老夫三招之內不令你雙筆出手,五招之內掌斃園中,從今往後,就算江湖之內沒有鐵竿矮叟陳耕農這號人物。”裘飛鶚身形後撤兩步。

荀雄鬼眼亂轉,喝了一聲:“好!”兩筆一分,一式“指天劃地”打來,左筆攻向“眉心”,右筆斜點“關元”重

出筆如風,堪到陳耕農身前,雙腕一振,雙筆亮起十數點寒星,奪目眩,如電打到。

這一距離近,筆勢又兇狠刁辣,普通一般江湖能手,真脫不出他這一式“指天劃地”要知勾魂雙筆闕賢號稱江南四凶之一,武功卓絕,人最兇辣,黑白兩道無不畏而遠之,他雖然不創立門戶,但太湖青螺渚之名,威震遐邇,其門下仗青螺渚之名,橫行無忌,江湖側目。

這荀雄是勾魂雙筆闕賢大弟子,好兇狠,技藝非凡,他這一式“指天劃地”是“勾魂卅六筆法”三大奪命絕招,豈料遇上江湖殺星陳耕農,了無用處。

只見陳耕農嘿嘿兩聲冷笑中,雙腕倏地一晃如風穿出,十指驀然扣緊雙筆,往後一奪。

那知荀雄狡異常,存心誘使陳耕農奪取雙筆,陳耕農往後一奪之際,荀雄倏地兩手一鬆,人跟著“飛鷹攫兔”般撲向園中。

這一著不但陳耕農大出意外,連裘飛鶚也猝不及防。

只見荀雄翻起離地一丈高下,忽見二道銀虹卷飛,劃空閃電。

一聲淒厲的長嗥騰起,寒月光輝下噴起漫天紅雨,跟著又是一聲慘嗥,聲澈夜空,那音調使人觸耳驚心,不寒而慄。

鐵竿矮叟陳耕農及裘飛鶚不一怔,只見葛蓓珊及小梅兩人各執著一柄似一泓秋水,晶瑩耀目的長劍,婷婷玉立在一叢玉蕊晚菊旁,盈盈含笑。

荀雄為雙劍斷成三截,肢體相距甚遠,臟腑外溢,鮮血噴灑得滿院,慘不忍睹。

陳裘兩人躍下屋面,只見陳耕農微皺了皺眉頭。

葛蓓珊微笑道:“陳叔叔,您老人家心說我們未免心狠手辣一點嗎?”陳耕農面向著裘飛鶚苦笑一聲,道:“裘老弟,請幫老朽清除這具屍體吧!”說著,微微搖頭嘆息。

葛蓓珊與小梅同聲格格一笑,嬌態嫣然,尤其葛蓓珊笑時深深凝視了裘飛鶚一眼,真把裘飛鶚魂靈兒飛上九天,瞠目發怔。

只見兩女羅袖微閃,已翩然走進房內,木門碰地閉上,隱隱尚聽得二女低笑,像一串銀鈴搖動,清脆好聽。

裘飛鶚不如癲如,楞在那兒。

陳耕農故意沉了一聲,裘飛鶚如夢方理,不由臉上一斂,忙與陳耕農將荀雄屍體棄擲至荒郊,兩人返回後,雙雙道乏各自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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